眾人各自散去,胡濤拉著陳麥,興致勃勃地要去定制幾個專門放執業證的相框,說要掛在律所最顯眼的位置。
陸衡則走到一邊,繼續拿著手機,臉上的表情愈發陰沉,顯然是在處理他家餐飲集團的爛攤子。
林默剛回到自已的辦公室,屁股還沒坐熱,手機就響了。
來電顯示是周敘白。
“喂?!绷帜悠痣娫?,順手打開了免提。
“韓主任去過了?”周敘白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穩,聽不出什么情緒。
“來過了,剛走。”林默靠在老板椅上,雙腳翹上辦公桌,.
“送來了執業證和律師袍,順便通知我,要去全國青年律師論壇上,當第一個開場祭天的?!?/p>
他把韓主任說的話,言簡意賅地復述了一遍。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周敘白才緩緩開口:“這個論壇,你和陳麥去就行了。其他人,就不要參與了?!?/p>
“怎么?怕我們給你丟人?”林默開玩笑道。
“老陸有他自已的路要走,他不需要在這種場合證明什么,去了反而節外生枝。”
周敘白的聲音頓了頓。
“至于我,你知道的,我不太方便在那種場合公開露面。暫時就這樣,對我們都好。”
他的話點到即止,但林默聽懂了。周敘白就像是潛伏在深海的巨鯨,輕易不會浮出水面。
而陸衡是過江的猛龍,他的戰場不在這種文縐縐的論壇上。404律所,真正要站在聚光燈下的,只有他和陳麥。
“行,我知道了?!绷帜瑧艘宦暎掍h一轉,“對了,劉沐陽那個案子,張海被抓了,你知道現在是誰在負責嗎?”
“知道?!敝軘谆卮鸬煤芨纱?,“電話我一會兒發你。。”
“明白?!?/p>
兩人沒再多說,掛斷了電話。
林默看著天花板,本來打算出去溜達一圈的心思,也徹底沒了。他現在記腦子都是那個所謂的“徐總”,以及他背后那張看不見的網。
沒過多久,手機“叮”的一聲,周敘白發來一個電話號碼,后面跟著一個名字:李建國,東城分局刑偵支隊,支隊長。
林默沒有猶豫,直接把電話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三聲,被接通了,那頭傳來一個沉穩又帶著幾分沙啞的中年男人聲音。
“喂,哪位?”
“李隊長嗎?你好,我是林默,404律所的律師?!绷帜苯颖砻髁松矸?。
電話那頭明顯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腦子里搜索這個名字。過了兩秒,他的語氣才緩和了一些,但依舊保持著警惕。
“林律師,你好。有什么事嗎?”
“為了張海的案子來的。”林默也不繞圈子,“他是被我的當事人,劉沐陽,以及陸氏集團共通報警扭送的。作為代理律師,我想了解一下案件的進展情況?!?/p>
聽筒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只能聽到對方輕微的呼吸聲。林默能想象到,這位李隊長此刻一定在權衡。
“林律師,”李建國終于開口,聲音壓得很低,“這個案子……有點復雜。電話里不方便說?!?/p>
“那您的意思是?”
“如果你方便的話,來一趟東城分局吧。我們當面談?!?/p>
“好,我馬上到?!?/p>
掛了電話,林默從椅子上站起來,對著外面喊了一聲:“陳麥,收拾一下,跟我出去一趟?!?/p>
正在跟胡濤研究相框款式的陳麥愣了一下,但還是立刻放下手里的東西,拿起自已的包和筆記本,快步走了過來。
“默哥,去哪兒?”
“去個能聞到‘正義’味道的地方?!绷帜衩匾恍?,“東城分局,刑偵支隊。”
胡濤一聽,也來勁了:“去警局?我也去我也去!我也想感受一下正義的芬芳!”
林默瞥了他一眼:“你去干嘛?律所不要人看了?韓主任剛來視察完,咱們得把精神面貌保持住,你留守,負責維持咱們404的高大形象?!?/p>
說完,他便帶著一臉懵懂又有些興奮的陳麥,走出了律所。
東城分局是一棟看起來有些年頭的灰色大樓,門口的國徽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肅穆。
空氣中都仿佛飄著一股緊張而嚴肅的味道,與龍城國際中心那種奢華的商業氣息截然不通。
林默和陳麥在門口登記后,一個年輕的警員把他們領了進去。
穿過繁忙的辦公區,到處都是行色匆匆的警察和堆積如山的案卷,電話鈴聲和鍵盤敲擊聲此起彼伏。
陳麥有些緊張,下意識地跟緊了林默的腳步。
他們被帶到了一間小會議室。
沒多久,一個身材高大、面容黝黑,穿著一身便服,但渾身都透著一股干練氣息的中年男人推門走了進來。
他眼神銳利,像鷹一樣,一進來就上下打量了林默和陳麥一番。
“林律師,久仰?!彼斐鍪?,手掌粗糙而有力。
“李隊長,幸會?!绷帜樟宋帐?。
沒有多余的寒暄,李建國直接切入了主題。
“跟我來吧?!?/p>
他沒有在會議室里談,而是帶著他們穿過一條走廊,來到了一扇特殊的門前。
門上寫著“觀察室”。
李建國推開門,示意他們進去。
房間里光線很暗,正對著他們的是一面巨大的單向透視玻璃。玻璃的另一邊,是一間陳設簡單的審訊室。
審訊室里,只坐著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穿著一身灰色的囚服,整個人像是被抽干了水分一樣,癱坐在椅子上。
他頭發油膩,臉色慘白,曾經肥碩的身材此刻顯得異常臃腫和頹喪。
正是昨天在火鍋店門口還不可一世的張海。
他呆呆地望著面前的桌子,眼神空洞,沒有焦點,與昨天那個囂張跋扈的胖子判若兩人。
“他招了?!崩罱▏驹诹帜磉?,聲音低沉,“或者說,根本不用我們怎么審,他就全撂了?!?/p>
陳麥看著玻璃另一邊的張海,心里有些感慨。一天之間,天堂地獄。
“他承認自已收了錢,故意在餐廳門口羞辱你的當事人劉沐陽,目的就是為了把事情鬧大,徹底搞臭劉沐陽的名聲?!崩罱▏^續說道。
“誰給的錢?”林默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李建國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八f,對方自稱‘徐總’,一直都是用一個不記名的電話卡單線聯系他。他從來沒見過那個‘徐總’的真人?!?/p>
“不記名電話卡,虛擬服務器。”李建國靠在觀察室的墻邊,聲音里透著一股職業性的疲憊,“對方很謹慎。從程序上來說,這條線,已經到頭了?!?/p>
林默的目光依然鎖定在玻璃另一側的張海身上,仿佛在欣賞一件藝術品。他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問:“他本人呢?有沒有挪用公司資產,利用職務之便惡意損害公司及他人名譽,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