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康書記,我們有些干部……’”
“‘沙瑞金書記,這個權力……’”
“我聽了至少八十遍《人民的名義》!從頭到尾!我甚至能背出趙德漢藏錢的那個冰箱是什么牌子的了!”
“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覺嗎?!我每次好不容易積攢了一點力氣,想要動一下手指頭,你那句‘我們執政的人,要始終牢記’就跟緊箍咒一樣傳過來了!我‘Duang’的一下,就又昏過去了!你那玩意兒比深度麻醉都好用!”
“噗——”
一直強忍著的陸衡,第一個沒忍住,直接笑了出來。
全場瞬間破功!
周敘白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此刻寫滿了錯愕、茫然,和一絲難以置信的尷尬。他張了張嘴,竟無言以對。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已那飽含深情的,充滿期盼的,自以為能喚醒兄弟意志的讀書聲,在林默的耳朵里,居然是催眠神曲!
林默沒有停下他的控訴,他把矛頭,又轉向了角落里的陳麥。
“還有你!陳麥!”
陳麥被林默那雙冒著火的眼睛盯上,整個人一個激靈,下意識地就想往墻角縮得更深一點。
他那張本就因為消瘦而顯得棱角分明的臉,此刻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隨即又被一股更洶涌的、豬肝色的漲紅所取代。
“默……默哥……”他張了張嘴,喉結滾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還有你!陳麥!”
林默的聲音猛地拔高,那股子剛剛控訴完周敘白的悲憤,此刻像是找到了新的、更精準的攻擊目標,火力全開!
“我昏迷的時候,你照顧我,辛苦了。我醒過來第一個就想謝謝你。”
“但是!”
又是一個“但是”。
這個充滿了轉折意味的詞,讓在場所有人的八卦之魂都熊熊燃燒起來,連那幾個本來想上前安慰一下周敘白的404成員,都默默地停下了腳步。
“你給我擦身子,我謝謝你,真的,這是兄弟情分。”林默的語氣聽起來無比真誠,但下一秒就圖窮匕見!
“可你能不能注意點影響!啊?!你擦胳膊擦腿,擦臉擦背,我都能理解。但你別啥也擦啊!”
林默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哭腔,那演技,足以讓電影學院的教授當場起立鼓掌。
“啥……啥也擦?”胡濤的腦子沒轉過來,他傻乎乎地追問了一句。
陸衡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那張總是帶著幾分疏離感的臉上,表情開始變得極其古怪,嘴角瘋狂上揚,又被他死死地壓住。
“擦就算了!”林默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屈辱,他一拍床沿,發出一聲悶響,“你還給我翻出來擦!我勒個豆啊!”
“噗——”
陸衡第一個破防,一口氣沒憋住,直接笑了出來。
這一聲笑,像是點燃了火藥桶的引信!
“哈哈哈哈哈哈!”胡濤后知后覺地反應了過來,他先是愣了兩秒,然后爆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狂笑,他一邊笑一邊拍著自已的大腿,“我操!陳麥!你他媽是個人才啊!哈哈哈哈!翻……翻出來擦?!”
轟!
整個病房,瞬間變成了大型社死現場!
孟佳和孫曉那兩個小姑娘,臉頰瞬間紅得像是能滴出血來,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轉過身去,對著墻壁,肩膀瘋狂地抖動,想笑又不敢笑,憋得無比辛苦。
連一向穩重干練的韓清,此刻也是滿臉通紅,別過頭去,假裝在看窗外的風景。
劉承則是一副“沒眼看”的表情,扶著額頭,深深地嘆了口氣。
而事件的中心,陳麥,已經徹底石化了。
他像一尊被風化了千年的雕像,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他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沖上了頭頂,耳朵里“嗡嗡”作響,什么都聽不見了,只剩下胡濤那魔性的、毫無節操的笑聲,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邊循環播放。
林默的控訴,還在繼續!
他像是完全沒有看到房間里這尷尬到能用腳趾摳出三室一廳的氣氛,伸出一根手指,顫抖地指著陳麥,聲音悲憤欲絕。
“翻出來擦!也就算了!”
“你他媽揪一下是幾個意思?!啊?!我不要面子的嗎?!你是不是覺得它不聽話,想給它提提神?!”
“我昏迷了!我不是死了!我最后的尊嚴,都被你親手火化了!”
“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不行了……我要笑死了……”胡濤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他扶著床尾,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揪……揪一下……陳麥,你……你他媽是想看看是不是原裝的嗎?”
“胡濤!你他媽給我閉嘴!”陳麥那張漲成紫紅色的臉,終于有了反應。
那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無盡的絕望和羞憤。
“默哥……我……我錯了……你快別說了……”陳麥幾乎是要給林默跪下了,他雙手合十,對著林默的方向不停地作揖,那樣子,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周敘白看著這幾乎失控的場面,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算是看明白了。
林默這孫子,根本不是在抱怨。
他這是在用他那獨有的、荒誕的方式,告訴所有人——他回來了。
他還是那個能把任何嚴肅場合都攪得天翻地覆的林默。
他也是在用這種方式,驅散這兩個月來籠罩在所有人頭頂的陰霾,尤其是……陳麥心里的那座大山。
與其讓陳麥背著那沉重的愧疚活一輩子,不如讓他當場“社死”,用極致的尷尬,去沖刷掉那份極致的自責。
用心良苦。
但手段,也真是狗到了極致。
就在這片混亂之中,“吱呀”一聲,病房的門被推開了。
巡查醫生帶著兩個護士走了進來,他剛想開口宣布好消息,就被眼前這幅光怪陸離的景象給弄懵了。
一個在床上捶床頓足,滿臉悲憤。
一個在地上笑得打滾,涕淚橫流。
一個在角落里恨不得當場去世,臉色堪比調色盤。
還有幾個背對著他,對著墻壁瘋狂抖動,跟中了邪一樣。
“……”
他行醫幾十年,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但這場面,他真是第一次見。
“咳!”醫生重重地咳嗽了一聲,試圖把這群人的魂給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