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啟年看著林默，那張總是掛著溫和笑意的臉上，此刻寫滿了復雜。
“收割？”
他重復了一遍這個詞，像是在品嘗其中蘊含的狂妄。
“林默，我提醒你，對方現在是被告。法律程序，要嚴謹，要尊重。”
“當然。”林默點頭，態度誠懇得像個三好學生，“我們404律所，一向最尊重法律。”
他話鋒一轉。
“不過，教授，法律的歸法律，輿論的歸輿論。現在網上還有很多人，覺得我們是靠資本的力量在顛倒黑白。”
“這股火，不能就這么熄了。”
王啟年皺起眉：“你還想干什么？”
林默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晃了晃。
“我們準備，搞個直播。”
“在開庭前，再給這把火，添點柴。”
陸衡和陳麥都愣住了。
直播？
現在這個節骨眼上？這不是往槍口上撞嗎？
王啟年沉默了。
他盯著林默看了足足半分鐘，似乎想從他那張人畜無害的臉上，看出什么破綻。
最后，他只是疲憊地擺了擺手。
“你們自已看著辦吧。”
“記住，別翻車就行。”
“得嘞。”
林默打了個響指，帶著三人，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
回律所的路上，車里很安靜。
陳麥專心開著車，陸衡靠在后座，閉著眼睛，但顫抖的睫毛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周敘白依然在看那本《至高利益》。
就在這時，幾人的手機，幾乎同時震動了一下。
是一條來自“平安帝都”官方賬號的推送。
【警方通報】
【針對近日網傳“清北大學圖書館事件”，經我局調查核實，新聞系學生許某某（女，21歲）為博取關注，惡意剪輯視頻，編造不實信息在網絡平臺發布，造成惡劣社會影響。其行為已涉嫌誹謗罪。此外，許某某在接受問詢期間，情緒失控，并伴有攻擊性行為，嚴重妨礙公務執行。目前，犯罪嫌疑人許某某已被依法采取刑事強制措施，案件正在進一步偵辦中。】
通報內容，言簡意賅。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顆釘子，將許倩倩的罪名，死死釘在了公告欄上。
“官……官方通報了！”陸衡的聲音都在抖。
他點開評論區。
和學校通報時不同，這次，風向出現了明顯的分化。
【支持警方！嚴查到底！網絡不是法外之地！】
【原來真是誣告！這個許倩倩太惡毒了！必須重判！】
【我就說嘛，等官方通告最靠譜！那些跟風罵人的傻子呢？出來走兩步？】
但，另一股聲音，同樣刺耳。
【這么快就出結果了？呵呵，南省首富的能量果然大。】
【懂了，妨礙公務，尋釁滋事，什么罪名大就往上扣什么，老套路了。】
【我還是不信！一個女孩子，賭上自已的名譽，就是為了博取關注？這邏輯說不通！】
【樓上的，你跟資本家講邏輯？人家直接給你講法律（物理）！】
陸衡看著那些陰陽怪氣的評論，剛剛放晴的心情，又蒙上了一層陰霾。
“為什么……”他喃喃道，“警方的通報都出來了，他們為什么還是不信？”
周敘白翻過一頁書，平靜地開口。
“因為對他們來說，相信一個弱女子被資本欺壓，比相信自已被一個弱女子當猴耍，要容易得多。”
林'默看著手機屏幕，臉上沒什么表情。
“別急。”
“讓他們吵。”
“吵得越兇，熱度越高。我們的直播間，才越熱鬧。”
……
龍城國際中心，八十八層。
整層樓，都被打通，設計成了充滿未來感的開放式辦公區。
這里，就是404律師事務所的總部。
陸衡看著窗外可以將大半個帝都盡收眼底的景色，恍如隔世。
三天前，他還是一個被全網唾罵的“猥瑣男”。
三天后，他坐在這里，準備對那個女人，發起法律上的絕殺。
林默回到自已位于西南角的辦公區，打開電腦。
他登錄了“404notfound”的斗音賬號，那個粉絲數已經突破五百萬的賬號。
他沒有發長篇大論，也沒有發任何證據。
他只是上傳了一段十秒鐘的短視頻。
視頻里，是他辦公桌的一角，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一本攤開的《刑法典》。
畫面中央，是一行用藝術字體打出的字。
【今晚六點，聊聊。】
視頻發布。
林默關掉頁面，靠在椅子上，開始閉目養神。
距離六點，還有三個小時。
是留給輿論發酵的，最后三個小時。
……
晚上六點整。
無數正在吃飯、下班、刷手機的網友，不約而同地收到了同一條推送。
【您關注的主播“404notfound”已開播】
無數人，涌了進來。
直播間的畫面很簡單。
林默就坐在他的辦公桌后，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襯衫，背景是八十八層的帝都夜景，燈火輝煌。
他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鏡頭。
然而，僅僅是開播的瞬間，在線人數就從零，一路飆升，瞬間突破了百萬！
彈幕，瘋了。
【臥槽！活的！是活著的默哥！】
【來了來了！我飯都不吃了就等這個！】
【這辦公室也太帥了吧！這就是首富之子的狗頭軍師嗎？愛了愛了！】
【主播今天準備聊什么？聊聊收了陸家多少錢嗎？】
【404律所？我看是404洗地辦吧？】
【終于露臉了？我還以為你們這群資本的走狗，只敢躲在背后刪帖呢！】
支持和辱罵的彈幕，像兩股洪流，瞬間占滿了整個屏幕。
直播間里的氣氛，劍拔弩張。
一個ID叫“正義必勝”的用戶，直接刷了一個價值三千塊的“嘉年華”禮物。
然后，一條金色的彈幕，飄在屏幕最上方。
【主播，別裝死了。解釋一下吧，你們是怎么用三天時間，就把黑的說成白的？】
這條彈幕，像一個信號。
所有質疑和憤怒，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對！解釋一下！】
【是不是收錢辦事了？！】
【嘩眾取寵的跳梁小丑！有本事別控評！】
【今天你要是說不出個一二三來，我們沖爛你！】
陸衡站在不遠處，看著屏幕上滾動的惡毒言語，手心全是汗。
陳麥和周敘白也站在一旁，表情嚴肅。
直播剛開始，就已經是地獄難度。
然而，身處風暴中心的林默，卻只是端起了桌上的咖啡杯，輕輕吹了吹熱氣。
他終于開了口。
第一句話，就讓整個直播間，都安靜了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