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后面的事。”林默的聲音依然平靜，“她是怎么在網上發聲的？”
何君從公文包里掏出一個平板電腦，打開后遞給林默。
“這是我保存的截圖和錄屏，所有的證據都在這里。”
林默接過平板，開始翻看。
屏幕上，是一個斗音賬號的界面。
頭像是一個精心修飾過的自拍照，昵稱叫“都市麗人小雅”，粉絲數量顯示為十二萬。
最新的一條視頻，發布時間是一個月前，播放量已經突破了五百萬。
視頻的標題赫然寫著：“地鐵偷拍男現形記！姐妹們一定要保護好自已！”
林默點開視頻。
畫面一開始，就是何君蹲在地鐵車廂角落的鏡頭，角度剛好能看到他手機屏幕的反光。
視頻經過了精心的剪輯，完全看不到何君在回工作消息的細節，只能看到他“鬼鬼祟祟”地蹲在地上擺弄手機。
然后鏡頭一轉，是何君拉著女人不讓她走的畫面，配上激昂的背景音樂，看起來確實像是色狼被抓后的狗急跳墻。
視頻的最后，女人對著鏡頭說：“姐妹們，一定要勇敢地站出來，不要讓這些變態得逞！”
林默關掉視頻，繼續往下翻。
評論區，已經完全淪陷。
“這種男的就應該化學閹割！”
“清北畢業又怎樣？高學歷色狼更可怕！”
“已經人肉出來了，何君，清北大學計算機系，現在在XX公司上班。”
“他家地址我也有，誰有空去教育教育他？”
林默看完所有的截圖，把平板還給何君。
“這個女人，叫什么名字？”
“王雅。”何君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兩個字，“真名叫王雅，在一家廣告公司做策劃。”
“你是怎么知道她真實身份的？”
“我報警了。”何君從公文包里掏出一份報案回執，“派出所調取了地鐵監控，確認了她的身份。”
林默接過回執看了一眼，“警方怎么處理的？”
“不予立案。”何君的聲音里滿是無奈，“說這屬于民事糾紛，建議我走民事訴訟程序。”
“于是你就起訴了她？”
“對。”何君點頭，“我找了個律師，花了三萬塊錢的律師費，起訴她誹謗和侵犯名譽權。”
“結果敗訴了。”
“敗訴了。”何君重復了一遍，聲音里帶著深深的絕望。
林默靠在椅背上，手指輕敲著桌面。
“何先生，我有個問題。”
“您說。”
“你為什么要找我？”林默直視著何君的眼睛，“網上那么多律師，為什么偏偏選中了我？”
何君愣了一下，然后苦笑著說：“因為您處理許倩倩案子的方式，讓我看到了希望。”
“什么希望？”
“讓造謠者付出代價的希望。”何君的眼神里閃過一絲光芒，“我看了您的直播，看了您是怎么一步步把許倩倩逼到絕路的。我想，如果是您來處理我的案子，或許…”
“或許什么？”
“或許能讓王雅也嘗嘗被全網圍攻的滋味。”
何君說完這句話，整個會議室陷入了沉寂。
林默看著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的程序員，心里有些意外。
復仇的種子，已經在這個男人心里生根發芽了。
有意思。
林默看著何君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恨意，嘴角微微上揚。
復仇，總是比正義更能激發人的潛能。
“何先生，在談復仇之前，我們先來分析一下你敗訴的原因。”林默從桌上拿起一支筆，在紙上畫了個簡單的示意圖。
“把你的一審材料都拿出來，我要看看那個法官到底是怎么想的。”
何君連忙從公文包里掏出一大摞材料，有些緊張地擺在桌上。
“這是起訴狀，這是證據清單，這是庭審筆錄，還有…”他翻找著，“這是判決書原件。”
林默拿起判決書，快速翻到關鍵部分。
“本院認為，原告何君雖主張其在地鐵車廂內蹲坐系因腳部不適，但其行為確實具有引起他人誤解的客觀可能性…”
看到這里，林默的眉毛挑了挑。
“客觀可能性？”他抬頭看向何君，“你的律師沒有對這個表述提出異議？”
“提了，但是法官說這是她的自由裁量權。”何君苦笑，“我的律師當時就傻了，說從來沒見過這么判的。”
林默繼續往下看。
“…被告王雅作為女性，在公共場所遭遇疑似偷拍行為時，其采取的應對措施雖有不當之處，但情有可原。而原告何君的行為，無論主觀動機如何，客觀上確實給被告造成了心理恐慌…”
“心理恐慌？”林默差點笑出聲，“這個王雅在法庭上表演了？”
“表演得特別到位。”何君咬牙，“她在法庭上哭得梨花帶雨，說自已因為這件事得了抑郁癥，每天晚上都做噩夢，不敢坐地鐵。”
“還有呢？”
“她說她是單身女性，在這個城市打拼很不容易，遇到這種事情讓她對男性產生了恐懼，嚴重影響了她的工作和生活。”
林默翻到判決書的最后部分。
“…綜上所述，本院認定被告王雅在網絡平臺發布相關視頻及文字內容，雖有不當之處，但系基于自身遭遇的真實反應，不構成對原告的惡意誹謗。原告何君要求被告刪除相關內容、賠禮道歉并賠償損失的訴訟請求，本院不予支持。”
林默合上判決書，沉默了幾秒。
然后，他突然笑了。
“何先生，你知道這個判決最精彩的地方在哪里嗎？”
何君搖頭，一臉茫然。
“它創造了一個全新的法理邏輯。”林默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馬克筆開始畫圖。
“按照這個邏輯，只要你的行為'具有引起他人誤解的客觀可能性'，那么別人對你的誤解就是合理的。”
他在白板上寫下幾個關鍵詞：客觀可能性、心理恐慌、真實反應。
“換句話說，只要我覺得你可能會傷害我，那么我對你進行的任何反擊都是正當的。”
何君聽得云里霧里，“林律師，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這個判決書可以寫進法學院的教科書里。”林默轉身面對何君，“作為反面教材。”
他重新坐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的律師水平怎么樣？”
“應該還可以吧，他說自已執業十年了，處理過很多類似的案子。”何君有些不確定，“但是這次，他也說沒見過這么判的。”
“他的辯護策略有問題。”林默放下茶杯，“他只是在證明你沒有偷拍，但沒有證明王雅的行為構成誹謗。”
“這不是一回事嗎？”
“當然不是。”林默搖頭，“誹謗罪的構成要件，不僅僅是內容虛假，還要有惡意傳播的故意。你的律師沒有從這個角度去攻擊。”
何君若有所思地點頭，“那現在怎么辦？還有救嗎？”
“當然有救。”林默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而且不只是有救，我還要讓這個王雅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法律。”
他拿起何君的手機，“把你保存的所有證據都給我看看。”
何君連忙解鎖手機，打開一個文件夾。
“這里面有監控錄像的截圖，還有她發布的所有視頻和文字內容的截圖。”
林默仔細翻看著這些證據，眼神越來越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