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君站在門口,這個問題問出口,他自已都覺得有點多余。
能把陸衡那種首富之子都逼到社會性死亡地步的人,手段能差到哪里去?
林默看著他那副緊張又好奇的樣子,忽然就笑了。
那笑容,帶著點看透世事的戲謔。
“厲害到什么程度呢……”
林默慢悠悠地重復了一遍,然后端起桌上那杯已經涼了的茶,送到嘴邊,卻沒有喝。
“這么說吧。”
“你那個對手王雅,現在還在家里琢磨著怎么寫下一篇小作文,怎么在網上帶節奏,怎么在二審法庭上繼續表演梨花帶雨?!?/p>
他放下茶杯,發出一聲輕響。
“而許倩倩……”
“她現在正在看守所里,研究今天的晚餐是白菜燉豆腐還是土豆燒肉,順便思考一下人生?!?/p>
何君的大腦,嗡的一聲。
一片空白。
他張了張嘴,喉嚨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看守所?
研究晚餐?
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極具沖擊力的荒誕感,狠狠撞在他的認知上。
“您……您是說……”何君的聲音都在發抖,他不敢相信自已聽到的,“她被……抓起來了?”
“刑事拘留?!绷帜m正道,說得云淡風輕,就像在說一件今天天氣不錯的小事,“罪名是誹謗,外加一條妨礙公務?!?/p>
“我……操……”
何君再也控制不住,一句粗口脫口而出。
他整個人都癱回到椅子上,用一種看神仙的目光看著林默。
這他媽是什么神仙操作?
自已這邊,被一個女人用幾條視頻和一篇小作文搞得丟了工作,身敗名裂,打官司還打輸了。
而林默那邊,面對一個能量更大、手段更專業的對手,反手就把人送進了看守所吃牢飯?
這差距,已經不是人與人的差距了。
這是人和神仙的差距!
“林律師……您是怎么做到的?”何君的聲音里充滿了狂熱的崇拜,“您能……教教我嗎?”
他現在看林默,已經不是在看一個律師了。
這是活菩薩!是救苦救難的再生父母!
“教你?”林默挑了挑眉,“我剛才不是說了嗎,讓你抄答案?!?/p>
“可是……這答案也太超綱了吧!”何君激動地揮舞著手臂,“這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考試??!”
“沒錯。”
林默終于點了點頭,臉上的戲謔收斂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酷的專業。
“這就是我說的,王雅的手段,比許倩倩差遠了。”
“也是你的案子,在我看來毫無挑戰性的根本原因。”
何君愣住了。
他以為林默說王雅手段差,是指王雅的惡毒程度不如許倩倩。
現在看來,他完全理解錯了。
“一個真正的玩家,在動手之前,會評估所有風險,設計好每一步的行動,并且為自已預留好所有的退路?!?/p>
林默站起身,開始在會議室里踱步。
他像一個正在備課的教授,而何君就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專注的學生。
“許倩倩錯就錯在,她以為自已是玩家,但她高估了自已,也低估了對手?!?/p>
“她懂得利用輿論,懂得剪輯視頻,懂得寫小作文,懂得煽動對立情緒。從技術層面講,她比王雅專業得多?!?/p>
“她甚至還懂得利用官方程序,在網暴的同時,向學校教務處舉報,試圖通過體制內的力量,給陸衡最后一擊?!?/p>
何君聽得目瞪口呆。
這操作,環環相扣,陰險毒辣。
如果換成是自已,恐怕在第一輪網暴的時候,就已經徹底崩潰了。
“但是。”
林默話鋒一轉,停下腳步,直視著何君。
“她所有的操作,都建立在一個錯誤的前提上?!?/p>
“什么前提?”
“她以為,只要自已占據了‘弱者’的道德高地,就可以為所欲為。”
“她以為,只要輿論站在她那邊,真相就不重要。”
“她以為,法律,在洶涌的民意面前,是可以被扭曲,甚至是可以被無視的。”
這些話,仿佛也在說他自已的案子。
那個叫孫建業的法官,那份荒唐的判決書,不正是這種邏輯的體現嗎?
“所以,她輸了?!绷帜匦伦匾巫由希龀隽丝偨Y,“而且輸得一敗涂地?!?/p>
“因為她從一開始,就選錯了戰場?!?/p>
“她想在輿論的泥潭里打滾,而我們,從一開始,就把她拖上了法律的擂臺。”
何君感覺自已的血液都開始沸騰了。
法律的擂臺!
這五個字,讓他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自已復仇的曙光。
“林律師,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林默打斷了他,“王雅,只是一個模仿者。她看到了許倩倩們用小作文獲得了巨大的流量和同情,于是有樣學樣。”
“但她只學到了皮毛,沒學到精髓,更不了解這背后的風險?!?/p>
“她這種,屬于業余選手,憑著一腔惡意,胡亂出拳。雖然也能打得你鼻青臉腫,但本身漏洞百出,不堪一擊?!?/p>
“而許倩倩,背后是有團隊運作的,屬于半職業選手。她們懂得包裝,懂得營銷,懂得如何將謊言說得比真話還動聽。”
林默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對付業余選手,你只需要比她更懂規則就行了?!?/p>
“但對付半職業選手,你就必須成為職業選手,用她們最引以為傲的方式,把她們徹底擊潰?!?/p>
何君深吸一口氣,努力消化著林默的話。
他感覺一扇新世界的大門,正在向他緩緩打開。
“所以,許倩倩的案子,就是您為我準備的‘標準答案’?”
“不只是為你?!绷帜畔虏璞θ堇锒嗔艘唤z深意,“是為所有被網絡暴力傷害,卻又無處申冤的人,準備的一份標準答案?!?/p>
“我要讓所有人都看到,當謊言被包裝成正義,當鍵盤成為武器,法律,會如何捍衛它最后的尊嚴?!?/p>
“我要讓那些躲在屏幕后面,肆意散播惡意的人明白,網絡不是法外之地,每一個字,都要付出代價。”
何君怔怔地看著林默。
這一刻,他感覺眼前的這個年輕人,身上散發著一種光。
那不是圣母的光,而是一種帶著鋒芒和殺氣的,屬于審判者的光。
“行了?!绷帜瑪[了擺手,打破了這有些凝重的氣氛,“道理都給你講明白了。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回去,好好吃飯,好好睡覺?!?/p>
“然后,打開手機,像個普通網友一樣,關注‘清北大學圖書館事件’的后續發展?!?/p>
“看著我們404律所,是如何一步步,把一個已經被捧上神壇的‘完美受害者’,拉下馬,釘在恥辱柱上的。”
“這個過程,就是你的考前輔導。”
“等許倩倩的案子塵埃落定,你再拿著這份標準答案,去找王雅?!?/p>
林默的臉上,又浮現出那種人畜無害的笑容。
“到時候,你就會發現,你的那個案子,簡單得就像一道小學一年級的數學題。”
何君站起身,對著林默,深深地鞠了一躬。
“林律師,我明白了?!?/p>
“謝謝您?!?/p>
這一次,他的感謝,不再僅僅是出于對勝利的渴望,更多的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敬佩。
“去吧。”林默揮了揮手,“記得,按秒計費?!?/p>
何君:“……”
剛剛升騰起來的敬佩之情,瞬間被噎了回去。
他嘴角抽了抽,最終還是沒說什么,拿著自已的公文包,轉身離開了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