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笑了。
無聲地,嘴角咧開一個夸張的弧度,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那笑容里,沒有憤怒,沒有惱火,只有一種近乎于癲狂的,找到了新玩具的純粹快樂。
好啊。
太好了。
你讓我去找警察,對吧?
行。
滿足你。
林默重新坐回那張人體工學椅上,身體后仰,雙腿愜意地架在辦公桌上,姿態悠閑得仿佛在度假。
他再次拿起手機,手指在屏幕上不疾不徐地劃動,找到了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號碼。
然后,按下了撥號鍵。
電話幾乎是立刻被接通。
“你好,110指揮中心。”一個沉穩冷靜的女聲從聽筒里傳來。
“你好,我要報警。”林默的聲線同樣平靜,甚至還帶著一絲禮貌的笑意。
“請說,什么事?地址在哪里?”
“地址是龍城國際中心一樓大堂。”林默慢條斯理地報出地點,“案情是,我的私人物品被人盜竊了。”
“被盜物品是什么?價值多少?”接線員的問話專業而高效。
“一份黃燜雞米飯,雙倍雞肉版。”林默的回答清晰無比,“價值四十八元人民幣。”
電話那頭,沉默了。
長達三秒鐘的,能聽到電流聲的沉默。
指揮中心久經沙場的接線員,顯然也被這個警情給干懵了。
“先生……”接線員的聲音里,多了一絲不確定,“您確定是為了……一份價值四十八元的外賣報警嗎?”
“確定。”林默的回答斬釘截鐵,“根據《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條,盜竊公私財物,數額較大的,或者多次盜竊、入戶盜竊、攜帶兇器盜竊、扒竊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處或者單處罰金。雖然我這次的涉案金額較小,構不成刑事立案標準,但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第四十九條,盜竊公私財物的,處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處五百元以下罰款;情節較重的,處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以并處一千元以下罰款。”
他一口氣背完法條,然后話鋒一轉。
“當然,報警的主要目的,不是為了追回這份飯。”
“那您的訴求是?”接線員顯然有點跟不上他的節奏。
“我的訴求是,大廈的監控明確拍到了嫌疑人的作案過程,但物業管理方,龍城國際中心的王經理,以‘公司規定’為由,拒絕向我提供監控錄像,妨礙我取證。他明確告訴我,必須有警方介入,他才會配合。”
林默的聲音里透著一股委屈和無奈。
“所以,我只能麻煩警察同志了。我只是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想按照物業經理的‘規定’,走完這個流程。”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沉默。
這一次,接線員似乎終于理解了整個事情的來龍頭脈。
這根本不是一份飯的事。
這是一個愣頭青,在跟物業那套蠻橫的“規定”硬剛。
“好的,先生,我明白了。”接線員的聲音恢復了專業,“我們馬上派警,請您在現場等候,保持電話暢通。”
“我不方便在樓下,我在88樓的404律所,讓他們直接上來找我就行。”
“……好的。”
掛斷電話,林默把手機往桌上一扔,心情豁然開朗。
折騰了一中午的饑餓和郁悶,一掃而空。
他現在,很興奮。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孫曉提著一個紙袋子走了進來。
“老大,你要的三明治和咖啡。”她把袋子放到桌上。
“謝了。”林默從椅子上坐直,拿起那個三明治,慢悠悠地撕開包裝。
“不用再點了?”孫曉看他那副不急不躁的樣子,有些好奇。
“不用了。”林默咬了一大口三明治,含混不清地說,“等會兒有客人要來。”
“客人?”
“嗯,派出所的同志。”
孫曉正在給他整理桌角的動作,僵住了。
她緩緩轉過頭,看著自已的老板,感覺自已的認知系統受到了沖擊。
“派出所?來我們這兒干什么?我們……有人被抓了?”
“不,是我報的警。”林默又喝了一口咖啡,一臉云淡風輕。
孫曉:“……”
她覺得自已的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一個律師,自已報了警,還把警察叫到自已的律所來?這是什么操作?行為藝術嗎?
“你……為什么報警?”
“為了我那份失蹤的黃燜雞。”
孫曉徹底說不出話了。
她看著林默,那個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外星生物。
律所公共辦公區里,其他人也隱約聽到了這邊的動靜,一個個伸長了脖子,滿臉都是吃瓜的興奮。
胡濤甚至悄悄給劉承發了條微信:“什么情況?老板犯事了?”
劉承:“不知道,感覺有大戲。”
大概二十分鐘后,律所的玻璃門被敲響了。
孫曉走過去開門,門口站著兩位穿著制服的民警,一老一少,神情嚴肅。
“你好,請問是哪位報的警?”年輕的民警開口問道。
整個辦公室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門口。
“是我。”
林默從辦公室里走了出來,嘴里還嚼著最后一口三明治。
他走到兩位民警面前,禮貌地點了點頭:“警察同志,辛苦了。”
年長的民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這裝修豪華、氣派非凡的頂層律所,眉頭微不可查地動了一下。
“是你報的警?說外賣被偷了?”
“是的,同志。”林默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們去會議室談吧,這里人多眼雜,不方便案情陳述。”
兩位民警對視一眼,沒說什么,跟著他走進了旁邊的會議室。
孫曉連忙跟進去,給他們倒了兩杯水。
會議室的門關上,隔絕了外面所有好奇的視線。
“好了,說吧,到底怎么回事?”年長的民警在桌邊坐下,拿出了一個警務記錄本,年輕的民警則打開了執法語儀。
“是這樣的,同志。”林(默拉開椅子,在他們對面坐下,神態自若,仿佛他不是報案人,而是對方的法律顧問,“今天中午,我先后訂購了兩份外賣,都遭遇了不幸。”
“第一份,在送達我辦公室后,被不明人士打開并食用了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