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年后的商場上，各類投資，收購，項目對賭，比比皆是，屢見不鮮。
但在一九七八年的梧桐鎮，還是個新鮮玩意。
尤其是何辭聽見潘杰這要求之后，愣了好一會，才深吸了一口氣。
“三天，賣掉五千斤十六枚魚？”
“五毛錢一斤？”
“這……根本不可能啊！”
潘杰哈哈一笑，不可能這三個字，他聽的太多了，從東星斑到鯪魚，再到蘇眉魚和中華錦繡龍蝦，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不可能，敢想敢干，一切皆有可能。
“何大哥覺得不可能，我覺得可能。”
“我覺得這兩千五百塊錢，我唾手可得！”
“就看你能不能同意了！”
何辭輕笑一聲：“這生意，我橫豎里外都不吃虧！”
“這樣吧，既然是賣魚，我讓群眾商店的人來，你肯定也不放心！”
“婉君是不是在家閑著呢？”
“我代表群眾商店，請她來賣魚，這樣你也能放心，不怕有人弄虛作假。”
潘杰點了點頭，這是何辭有意照顧他，畢竟蕭婉君在村里被排擠，去上工也賺不來幾個工分。
到何辭這賣魚，說是臨時工，但萬一干得好，轉正了呢？
就算轉正困難，最起碼能賺點工分和工資。
“那我就替婉君謝謝何大哥了！”
“一會下午，我就讓帶人把魚送到群眾商店來！”
“到時候，送進冷庫里！”
何辭點了點頭，一面往門口走，一面送潘杰出門，潘杰也沒拒絕，這群眾商店，他以后少不了跑，還是讓里里外外的人知道，他和何辭有關系。
也能少了不少麻煩……
果然，何辭一出門，一個從茶水間出來的職工，就趕緊笑著點頭。
“何主任，您怎么親自出來了，這小伙子，是您家晚輩？”
何辭笑了一聲：“這是我弟弟，叫潘杰，你忙去吧，我送他下樓。”
那職工點了點頭，給兩人讓開了一條路。
潘杰和何辭并肩前行，下了樓，樓下的保安，正掐著腰，在門口抽著煙，他一回頭，看見何辭，頓時一愣，趕緊掐滅了煙。
就在要說話的時候，他突然看見了站在何辭身旁的潘杰。
他咕嚕了一下嗓子，咽了一口吐沫，瞪大了眼睛。
每天來找何辭的人不少，多數都是來攀關系的，他本以為潘杰也就是從哪得到了何辭升官的消息，過來攀關系的。
結果，他萬萬沒想到，何辭竟然親自送他下了樓，還要送他出門？
“何主任！”
保安站直了身子。
何辭點了下頭，根本不理他，還是自顧自的跟潘杰說著話。
潘杰看了保安一眼，臉上也帶著幾分笑容，保安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但潘杰一句話沒說，就和何辭出門，頓時讓他松了一口氣。
他摸著兜里的那包牡丹，往前快走了幾步。
“何主任，何主任！”
何辭停下腳步，回過身來，板著一張臉。
保安笑了一聲：“不好意思，何主任，剛剛找不到煙，這位小兄弟借了一根煙給我，我這抽了一根，把剩下半包都揣兜里了！”
“鬧了個烏龍……”
“小伙子，對不住，這半包煙給你，你下次過來，我請你抽煙，來來來，拿著！”
潘杰笑了笑，但在保安眼里，卻是直發毛。
笑了一會，潘杰才開口：“行了，你拿著抽吧，一包煙，不值幾個錢，下次我給你帶更好的。”
他擺了擺手，帶上何辭，穿過胡同，朝著群眾商店門口走去。
保安握著手里的煙，看著潘杰的背影，心里如同被堵住一般。
這小兄弟，真是好人啊，不僅沒有在何主任那檢舉揭發他，還把煙送給他了。
潘杰壓根不在乎一包煙，牡丹煙雖然貴，可不過五毛錢一包，他和何辭談的事情，才重要。
“這次出海，除了那五千斤十六枚魚之外，我打聽到，黃昌明和鎮上一個姓牛的有過聯絡，據說縣里有人要買走我女兒，就是通過這個姓牛的，和黃昌明牽線搭的橋。”
“這人能起到這么關鍵的作用，肯定不是無名之輩，何大哥調到了鎮上，麻煩幫我查查。”
“看看能不能找到，這個黃昌明的上家。”
何辭點了點頭，之前他人微言輕，在東港村當供銷社主任，誰也得罪不起。
如今到了梧桐鎮，有些事情，可以放出風聲去了。
牛這個姓氏，在梧桐鎮并不多，只要有心，總能查到的。
他正要開口答應下來，卻聽見群眾商店門口，傳來一陣叫罵聲。
“買不起你看什么啊？”
“把我這魚看翻白了，你說你不要？”
“你當我們這是什么地方，你以為我是你二姨啊，你說不要就不要？”
“這孩子伸手戳魚了，不然我這魚能死嗎？”
“趕緊的，三毛錢一斤，五斤的魚，一塊五，馬上掏錢，不然我叫保衛科了！”
胡同里的何辭和潘杰一愣。
潘杰快步朝著商店門口走去，何辭也跟了上去。
群眾商店門口，潘燕燕正害怕的躲在蕭婉君身后。
蕭婉君一張臉通紅，差點背過氣去，剛剛燕燕見水箱里的魚好玩，就伸手戳了一下。
結果賣魚的售貨員，非得拿著一條翻白的魚，說是被她女兒戳的。
“這條魚，是我女兒戳的那一條嗎？”
“你能不能講點理！”
“她戳的那條我們買，你說多少錢就是了，但是你手里拿的這條，是自己缺氧死了，跟我們有什么關系！”
那群眾商店的售貨員，瞥了一眼。
“行，那我就把你女兒戳的那條包起來，但我跟你說，三毛錢一斤，那是死魚的價格，你女兒戳的那條是活魚，得八毛錢！”
“這條魚三斤半，兩塊八！”
“掏錢吧！”
蕭婉君咬緊了牙關，她從小在海邊長大，就這條破魚，三毛錢一斤都是高價了。
這人張嘴就是八毛錢一斤？
“你瘋了啊，在這搶錢呢？”
“什么魚，八毛錢一斤？”
群眾商店的售貨員，一張臉頓時陰沉下來：“你說誰搶錢呢，我們這就這個價！”
“怎么，把我的魚禍害了，你不想掏錢？”
“我告訴你，這世界上哪有這么便宜的事情！”
“我再問你一遍，你掏不掏錢？”
蕭婉君被氣的夠嗆：“我不掏，憑什么你這一條魚賣八毛錢一斤？”
群眾商店的售貨員，拿起一旁的抄魚網，冷笑一聲。
“來人，都給我出來，有人把魚戳死了，不想給錢！”
“我看看，今天你不給錢，能不能走出群眾商店！”
一下子，七八個售貨員，一股腦的沖了出來，站在賣魚的身后。
就在那賣魚的售貨員，要說話的時候。
她身后，一陣厲喝聲響起。
“反了天了，干什么呢？”
“在這強買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