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車內是暖和的,裴寂卻覺得自己的指尖在發冷,為她擦拭每一根手指的時候,他的指尖繃得直直的,仿佛下一秒就要顫抖起來。
他將擦拭完的紙巾握緊,撇開腦袋咳嗽了好幾下,仿佛要把肺都給咳出來。
溫瓷看著窗外沒說話,安安靜靜的。
裴寂不敢咽口水,因為喉嚨疼,像是在吞刀片吞硫酸,咽下去的瞬間,從喉嚨一直燒灼到胃部。
然后他聽到了溫瓷極其壓抑的哭聲,壓抑到不細聽的話,壓根聽不到。
王錢和王曉峰的死亡肯定會在她的心里掀起驚濤駭浪,她不可避免的會想到她的曾經。
裴寂連手指尖都是痛的,猛地一把將人拽到懷里,“別哭了。”
溫瓷極力往后退,想要退出他的懷抱,卻又被他攬緊,他說:“你把你知道的線索都跟我說,我們慢慢調查好不好?我答應你,一定把這件事弄得水落石出。”
她沒說話,咬著唇哭,唇瓣上都是血跡。
裴寂張了張嘴,他真恨不得能穿越到過去,去遇見在王柴村里的溫瓷。
可那個時候,他也在一灘爛泥里面掙扎啊。
他抬手在他的背上輕輕拍了拍,呼吸之間都是疼痛。
溫瓷依舊脫離他的懷抱,看向外面,語氣帶點兒哭后的悶,“我要回去。”
裴寂這會兒坐在駕駛位上,“好,我開車先送你回去。”
但是回去的路偏偏經過老北街,他看到那家關東煮的店,突然問了一句,“餓不餓?去不去吃關東煮?”
溫瓷閉上眼睛,沒搭理他。
裴寂自己將車停在旁邊,又怕溫瓷趁他下車的時候把車開走,畢竟這車是她的,而且現在的她也不是做不出來這種事兒。
他將汽車熄火,把車鑰匙帶走了。
他進店買了一碗關東煮,結果發現這家店的老板換人了,一時間有些不是滋味兒。
老北街最讓人懷念的就是這家的關東煮,湯底是自己熬的大骨湯,所有的菜都是新鮮的,一直都沒有漲價。
年輕女孩子看到他進來,眼底一亮,“是裴總是吧?我姑姑身體不好,回老家養病去了,這個店就由我接手了,她沒你的電話,就讓我跟你說一聲。當初謝謝你啊,不然這房子就要被開發商強制征用了。”
裴寂的嘴角扯了扯,看到桌子上擺著的好幾包調料,這是現在網上很火的那種預制湯底的調料。
再也不是親自熬的大骨湯底了。
女孩子的視線一直落在他的身上,有些興奮,“或者裴總你給我個電話吧,如果我姑姑那邊有什么情況,我及時跟你說。”
從看到那幾袋調料開始,裴寂的心就涼了,“你姑姑在這的時候,湯底都是自己熬的,包括辣椒都是她自己做的。”
女孩子的嘴角悄悄撇了撇,“所以她才掙不到幾個錢啊,我用這些調出來的味道是一樣的,回頭客也多,利潤翻了三倍。”
裴寂瞬間沒了要買的心思,就好像他和溫瓷曾經共同回憶的地方被侵蝕了,在慢慢消失。
他抬腳就往外面走去,女孩子追了出來,“裴總,如果你想吃的話,我這里馬上給你熬一碗。”
她眼底的心思實在太明顯,滿臉都是躍躍欲試。
裴寂的腳步都沒停,直接回到了車上。
女孩子站在原地,嘆了口氣,“早知道他今天要過來,就把那些調料藏一藏了,煩死了。”
她嘟囔著,看到有客人來,又趕緊掀開門簾回去。
裴寂回到車上,雙手握著方向盤,慢慢朝著前面開去。
他才注意到這附近連續開了好幾家小吃店,但都是年輕的面孔,可他跟溫瓷沒有吃過。
那些曾經眼熟的人,都在慢慢消失,就像溫瓷跟他說過的,要往前看。
他的血液一瞬間涼透,這一刻才真實的意識到,他還停在原地。
他往前開了幾百米,渾身猶如結了冰似的,但是身體涌起來的熱度反而很高,高得嚇人。
“老婆,我有點兒不舒服。”
他將車慢慢停穩,趴在方向盤上,語氣沙啞,“我頭暈。”
溫瓷看他不像是作假,眉心擰了擰,“你過來,我來開。”
他應了聲,卻趴在方向盤上沒動。
“裴寂?”
她抬手推了推他。
裴寂睜開燒紅的眼睛,看人有點兒迷茫,“嗯?”
“你昨天的燒還沒退?是不是回去沒吃藥?”
她連忙拿出手機通知了程淮一聲,又跑去駕駛位將他扶下來,扶到副駕駛的位置。
她自己開車朝著醫院走去,等紅綠燈的時候,給林晝也打了一聲招呼。
等汽車剛停穩,裴寂就被擔架抬進去了。
溫瓷跟程淮的視線對上,她松了口氣,“你好好看著他吧。”
她轉身就要上車,程淮卻在這個時候開口,“太太,你等總裁醒了再走好嗎?”
“我回去有點兒事兒。”
她已經打開了駕駛位的車門。
“太太,就算你和總裁只是朋友,也不該丟下朋友在這個時候離開,總裁就算再跟你生氣,也不會在你發燒的時候直接走人。或許云棲灣的三年你覺得委屈,但總裁一直都在國外養病,他并不是故意不回來的。”
他說到這的時候,知道自己透露的有些太多了,抿了一下嘴角,“這病對他來說有些難以啟齒,甚至讓他覺得羞辱,所以他絕對不會讓你知道。太太,至少看在總裁愿意冒著很大的風險,幫你調查拐賣案的份上。今天白勝超已經回到帝都了,總裁的父親裴明親自接待的他,這兩人顯然是一條船上的人,如果白勝超跟拐賣案脫不了干系,那總裁幾乎要為了你,跟自己的父親為敵,他早就已經做出了選擇。”
從溫瓷因為秦薇被關進警察局的那幾天開始,裴寂就已經做出選擇了,那時候甚至沒人認定溫瓷無罪。
溫瓷的腳步頓住,悶頭往醫院回去。
裴寂躺在病床上輸液,手上扎了針,又被喂了藥。
程淮站在病房的門口,透過縫隙看了一眼,然后輕輕嘆了口氣。
他將病房的門關上,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是裴明打來的電話,讓他回去一趟。
程淮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只說了一個字,“好。”
他回到裴家的時候,進入了老爺子的書房。
書房里還跪著那個保姆,這是當初將裴寂偷出去的保姆。
保姆的臉上都是病態,看到程淮的時候,下意識的縮了縮身體。
程淮當時帶人去抓過她。
保姆覺得害怕,再加上這段時間一直被人控制著人身自由,更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