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跟著賀南禎來到飯店隔壁的小巷子。
他停了下來,時櫻也停在他身后。
賀南禎轉過輪椅:“時櫻……應該是這個名字,對吧?”
時櫻點了點頭。
賀南禎狠狠眨了眨眼:“聽說,邵承聿為找你降了職?”
這下,時櫻遲疑的點了點頭。
此時,賀南禎的情緒還算穩定:“時同志,我想讓你幫我問問邵承聿,他難道就真的不愧疚?”
“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他的道歉。”
剛剛在得知治不好病時,時櫻都沒有見到他有這么憤恨的神色。
時櫻隱約聽鐵簡文說過,邵承聿和秦今安這邊關系很差,幾乎不來往。
就是秦今安去黑省做證人那次,她都沒見母子倆說過話。
所以她沒想到,賀南禎和邵承聿竟然認識。
“你們很熟?”
賀南禎眼中有些恨,又有些懷念:
“他果然沒跟你說,一開始我,經常能在家附近看見他,后來有一次他替我趕走了欺負我的大孩子,我才知道他是我同母異父的哥哥。”
時櫻:“秦阿姨也知道嗎?”
賀南禎:“她讓我離邵承聿遠點,之前我還犟,后來證明她說的是對的!”
“邵承聿懦弱自私,虛情假意,這些你們都不知道!”
時櫻無語:“能不能說重點?不說我走了。”
她語氣很沖,賀南禎反倒有些懵。
自他脊椎骨折后,所有人對他都是輕聲細語的,生怕他想不開。
“算了算了,你們有事自己解決,別扯上我。”
時櫻以進為退,轉身就走,賀南禎卻推著輪椅追了上來。
“你別走!”
時櫻停下步子:“那你想干什么?在我這里詆毀他?還是你根本就是想邵承聿了?”
誰知就是隨口一說,賀南禎就像跳腳了的貓:“誰想他了,他配嗎?你不要亂說。”
時櫻緩緩轉頭,盯——
賀南禎把輪椅扶手拍得啪啪作響,蒼白的臉色染上薄紅:“開什么玩笑?我會想他?”
看時櫻不相信的樣子,他突然沉默下來,一張蒼白近乎到透明的臉上滿是郁氣,長長的睫毛垂下,整個人透露出一股瓷娃娃般的破碎感。
“你以為他是什么好人嗎,我殘疾后,他呢?跑到黑省裝作沒事人一樣?他邵承聿憑什么裝作沒事人?憑什么?”
“雖然不全是他的錯,但他為什么不來見我,他心虛嗎?”
這些話,幾乎是賀南禎吼出來的。
他想不通邵承聿為什么能當做沒事人一樣?
而且,邵承聿怎么能在他殘疾后去當飛行員?
邵承聿一直知道他想當飛行員,這不是在戳他的心嗎?
賀南禎想不通,這件事對他太過殘忍。
他起先為邵承聿找了太多借口,但到后來,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賀南禎冷硬的告訴時櫻:“你替我轉告他,讓他回來給我跪著道歉,否則我完全可以報公安!”
話音剛落,巷口沖進來。
話音剛落,巷口沖過來一人,腳步急促,帶起一陣風:“南禎,你說什么?你剛剛說什么?”
來人正是秦今安,她發絲凌亂,雙眼通紅,也不知道在那里聽了多久。
賀南禎撇過眼不說話。
秦今安緊攥住他的胳膊:“你脊柱骨折不是你自己摔的?是邵承聿害了你?你快說啊!!”
賀南禎默不作聲。
啪——
賀南禎臉上挨了一巴掌。
“你說不說?”
賀父從來沒見媳婦兒這么氣過,連忙把人攔著。
這一巴掌像是打碎了賀南禎強撐的硬殼,長久以來積壓的委屈、憤怒、不甘和對自身命運的絕望,如同潰堤的洪水,再也無法抑制。
他像一頭受傷的小獸,終于發出了凄厲的嗚咽:
“媽,我騙了你。”
“那天我和堂哥去找邵承聿玩,他心情不好,把摩托車鑰匙丟給我們,打發我們去玩。
“我當時太小了不懂事,膽子也大,從車上摔了下去,回家前還好好的,第二天醒來就動不了了。”
“但畢竟不是他逼著我騎摩托車,我也有錯,又怕你怪他,所以說是自己摔的.…他轉頭就跑去了黑省,他憑什么像沒事人一樣?憑什么只有我爛在這里?”
“媽……我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我也想當飛行員,我討厭他,難怪你不喜歡他。”
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秦今安的天靈蓋,賀南禎出事時才十三歲!
邵承聿把車鑰匙給他存的啥心思?
秦今安從齒縫里擠出這三個字:“邵承聿!”
前一段婚姻的不幸福讓她聽到“邵”字就反胃,對大兒子也喜歡不起來,想著反正他也姓邵,邵家也會照顧好他,秦今安也從不看他,只當他不存在。
后來,兩個兒子接觸上,賀南禎又實在喜歡這個哥哥,秦今安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就是這個她一直不待見的大兒子,把她最心愛的小兒子推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果然是邵敬武的種,同樣的晦氣!
她目光猛地釘在了站在輪椅旁的時櫻身上。
就是這個丫頭,是邵承聿派來讓她看南禎笑話的?遷怒,毫無道理卻又順理成章。
她掐住時櫻的胳膊,用了力氣:
“你不準走,把話說清楚了,邵承聿讓你來到底想干嘛?”
時櫻疼的“嘶”了聲,拍開她的手:
“秦阿姨,是您兒子來堵的我,這件事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不過我相信承聿哥不是那樣的人,這中間可能有什么誤會?”
她對邵承聿人品的信任,她還是有的。
秦今安根本不聽,情緒反而更加激動,恨聲道:
“能有什么誤會?邵承聿身上流著邵敬武的血,他能是什么好東西!我就恨我眼瞎,居然被他瞞了這么多年!”
時櫻后退幾步,委婉道:
“秦阿姨,我是看在邵伯伯的份上才在這里跟你好聲好氣的說話。”
“您如果是想解決矛盾,那我們就好好說話,如果您不愿意,那我就先不奉陪了。”
秦今安眼中只噴火,另一只手揚起,眼看就要朝時櫻揮去。
就在這時,一道人影插在兩人中間。
俞非心一手穩穩格開秦今安揚起的胳膊,在她還沒完全反應過來時,俞非心的手臂直接穿過她腋下,輕松地將她抱離了時櫻身邊,放在了巷子墻根下稍遠一點的位置。
“勞煩讓道!”
秦今安還想追上去,賀南禎艱難的推著輪椅,抓住她的手,低聲道:
“媽,讓她去傳話吧,沒必要遷怒別人。”
秦今安看著乖巧的兒子,不由悲從中來:“要早知道是這樣,我就不該把他生出來!”
“我帶著你去報公安,他邵家位高權重又怎么樣,我可不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