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長心里琢磨,八成是因為她對象是當兵的,檔案鎖得嚴。
他沒有多問,點了點頭,就開始分派任務:“時尚文同志,上午你去裁縫鋪,把咱們團里修改好的演出服裝都搬回來。”
“攏共一百零三件,清點仔細了。下午還得排練場那邊搬道具箱子,你和你堂妹不著急,可以慢慢來……”
時尚文一聽,表情有些難看。
一百多件衣服,來回跑不說,而且全是體力活。
他想問組長,不是說會幫他安排輕松一點的活嗎?
怎么回事。
但現在顯然不是開口的時機,他把話咽了回去,等領完任務的人離開,他才找到組長。
“組長,我堂妹是女同志,我們……”
組長擺了擺手,語重心長的說:“小文同志,我愿意讓你休息一天,已經是格外給你機會了。”
“我去找他們談過,女同志的任務是固定的,不可能讓他們去干重活,其他男同志不愿意和你換。”
“在工作之余,你還是要想想怎么搞好同事關系。”
組長眼睛中有些憐憫,拍他的肩走了。
時尚文臉漲得通紅,尷尬地瞅了眼時櫻。
他在她面前一直端著架子,這下,組長直接當眾點名他人緣不好,全露餡了。
時櫻一想也能想來,時尚文這人嘛,有些小虛榮,但人不壞。
可惜長了張嘴。
時尚文壓低聲音:“時櫻,放心,重活我來。我還有一個胳膊能使勁。”
時櫻沒多話,點點頭。
代表團的吉普車把他們送到了裁縫鋪。
一百多件修改好的演出服捆扎整齊堆在鋪子后院。
這鋪子隸屬服裝廠,靠工人協作才趕完工。
時尚文拿著單子仔細核對,時櫻跟著他。
每件衣服都要仔細清點,確定沒有什么污漬,破洞,碼數改的也合適。
時櫻就利落地展開、檢查、折疊、堆放,手就沒停過。
邊上一位女工看她一個小姑娘站久了,心下不忍,悄悄搬來個小板凳,又遞了杯水。
“謝謝大姐。”
時櫻回頭笑笑,聲音清甜。
女工也笑了:“歇歇腳吧。”
快中午了,衣服快清點完。廠區深處忽然傳來一陣騷動和人聲。
時尚文感覺胳膊有點疼,再看看所剩不多的幾件衣服,對時櫻說:“你歇會兒吧,出去透口氣。”
時櫻也確實覺得脖子有點僵,就出門隨便溜達,私下看看。
廠房大門口圍了不少人,對著里面翹首以盼。
時櫻問了旁邊人才知道,是廠里一臺新買的寶貝機器壞了。
“咋樣啊?”
一個工人愁眉苦臉,“這西德產的自動鎖眼機,花了老鼻子外匯呢,這怎么沒用多久就壞了!”
負責操作機器的職工都急得滿頭大汗:“我是按規定操作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會這樣。”
廠里的維修員圍著機器鼓搗半天,滿頭大汗。
他拆開外殼,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線路和齒輪。
他用萬用表這里戳戳,那里量量,眉頭越擰越緊。
“邪門了,這核心控制板怕是燒了觸點?電壓也不穩,我們必須請部里專家了!”
一時間,那位操作機器的職工受了好幾記眼刀。
時櫻站在人群后面,目光掃過機器內部結構。
那機器雖已斷電,但內部一處關鍵齒輪的潤滑油因為高溫正在緩慢流失,在它下方,傳動桿卡在一個微妙的受力點上。
“這機器不能等。”
時櫻出聲提醒,“傳動桿卡住了,再拖下去,齒輪干磨,軸心變形就徹底報廢了。”
人群目光唰地集中到她身上。
“你誰啊?”一個干部模樣的人皺眉,“不是我們廠的吧?別在這瞎指揮!”
剛才遞水的女工趕忙說:“她是代表團來拿衣服的同志。”
維修員也被打斷,不耐煩地看過來。他上下打量時櫻幾眼,猛地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什么:“哎!你是不是那個時紅心?”
時櫻臉唰地一黑:“不是我。”
維修員一愣,旋即又激動起來:“我沒看錯啊,高桿自走式噴霧機,就是你!你比報紙上看著還年輕精神,我早就想見見你了!”
好話誰都愛聽,時櫻輕咳一聲:“謝謝。”
維修員莫名其妙感受到她的情緒,心想原來是時櫻不喜歡這個稱呼,不喜歡就不喜歡,她說什么是什么。
“時櫻同志啊,你看我們這機器你能不能幫著修一修?”
維修員話沒說完,周圍工人已經認出來她是誰了。
“真是她?報紙上登過照片!”
“看著是年輕,沒想到這么厲害。”
“我兒子長的一表人才,不知道……”
“你兒子卵蛋沒有指甲蓋大,還敢想人家女同志,去去一邊去。”
又漂亮又年輕的女研究員,那多罕見呢。
時櫻的狼狽,根本也擋不住眾人灼熱的目光。
她只走近機器:“我先看看。”
她俯身,目光迅速掃過內部結構,心里有了數。
“工具拿來,我試試,”
維修員趕緊遞上工具箱。
時櫻抽出一把大號螺絲刀,又揀了根短撬棍。
她螺絲刀,用螺絲刀硬別開卡死的傳動桿一側保護蓋。
把撬棍精準插進齒輪組縫隙,腰腿發力,猛力向上一頂!
“哎呦——等等等等。”
維修員看得眼皮直跳,連忙阻止,哪有這樣修精密進口設備的?
這也太粗魯了。
“那個……時櫻同志,”
維修員搓著手,語氣委婉,“我這兒有買機器帶回來的原廠說明冊子和結構圖,我之前一直沒研究懂,要不你先看看?”
時櫻接過來,掃了一眼圖紙,誤會了:“你想學內部構造?那得拆開看清楚。”
維修員一愣。
時櫻說:“我可以拆開講一遍,下次你就知道問題在哪了。”
維修員心癢難耐,他想學!可又怕拆了裝不回去,猶豫著沒敢應。
旁邊一個干部急了:“時櫻同志,當務之急是把機器修好啊!學習的事,能不能等修好之后,您再抽空…”
時櫻抬眼看他,臉上沒什么表情:“我沒空抽時間專門教。”
意思很明白,就現在教,不教拉倒。
“…….”
那干部噎住,旁邊立刻有人把他拽到后面去了。
維修員一咬牙:“拆!麻煩時櫻同志了。”
時櫻二話不說,拿起工具就開始拆卸外殼和擋板。
要是沒有絕對把握,她是不敢提這事兒的。
拆到核心傳動部分時,她動作突然頓住,覺察出有些不對勁。
她拿起一張圖紙,又低頭仔細核對了幾處機器內部的連接點和齒輪結構。
時櫻抬起臉:“這機器,和圖紙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