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后,山谷內再無一個站著的叛軍。
血腥味混雜著硝煙和泥土的氣息,濃郁得令人作嘔。
周悍策馬來到江澈身邊,“大人!全殲敵軍!俘虜了大概三千多,剩下的……都躺下了。”
江澈點了點頭,“打掃戰場,清點俘虜。”
他的目光越過周悍,投向那些被天狼衛用長槍驅趕著的俘虜。
烏泱泱的一片。
大部分都是面黃肌瘦的牧民。
但江澈的視線,卻被其中一個與眾不同的人吸引了。
他的眼神不像其他人那樣空洞,而是充滿驚怒。
更重要的是,他那高挺的鼻梁,以及灰土也遮不住的亞麻色頭發,都昭示著他與眾不同的血統。
羅剎人。
江澈的瞳孔微微收縮:“周悍,把那個人,給老子帶過來?!?/p>
周悍順著方向看去,一時沒明白江澈指的是誰。
“哪個?”
“那個卷毛?!?/p>
很快,兩名天狼衛士兵粗暴地將那個羅剎人從俘虜堆里拖了出來。
推搡到江澈的馬前。
那人被迫跪在地上,但他依舊昂著頭。
“我要求享受作為軍事顧問的優待!你們不能這么對我!”
江澈俯身,用馬鞭輕輕挑起那人的下巴,仔細端詳著他驚慌失措的臉。
“軍事顧問?這么說,山壁上那些破銅爛鐵,就是你的杰作?”
羅剎人臉色一白,隨即又強作鎮定:“那是我們羅剎帝國的先進武器!只是這些蠢貨不會用!”
“先進?”
江澈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收回馬鞭,懶洋洋地靠回馬鞍上。
“就那種打一槍要一炷香時間裝填的廢物?還是那種百步之外,子彈都不知道飛哪兒去的垃圾?”
這些都是火銃最核心的機密數據。
他甚至比自己這個顧問還要了解!
“你怎么會……”
江澈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轉頭對周悍下令。
“這家伙,自稱是羅剎人?!?/p>
“他說,是他教唆那些部落叛亂的?!?/p>
“他還說,是他提供了那些會噴火的妖術?!?/p>
江澈頓了頓,冰冷的目光掃過所有俘虜。
“他說,我們的子民,都是一群可以隨意屠戮的豬羊?!?/p>
所有俘虜的頭都猛地抬了起來。
他們看著那個羅剎人的眼神,那些戰死的人里,有他們的兄弟,有他們的族人!
原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這個外來的雜種!
羅剎人徹底慌了,他拼命搖頭:“不!我沒有!這是污蔑!是你血口噴人!”
“哦?”江澈挑了挑眉,“這么說,你不是羅剎人?你沒教他們用火銃?你沒參與叛亂?”
羅剎人語塞了。
江澈不再理會他,而是對著周圍高聲宣布。
“勾結外邦,禍亂北地,屠戮同胞!此罪,當誅!”
“周悍!”
“末將在!”
“把他的腦袋砍下來,用石灰腌了,掛在咱們營地的最高處!”
“再傳我的命令,把今天所有叛軍頭目的首級,連同這個羅剎人的畫像,一同打包,給草原上所有叫得上名號的部落,都送一份過去!”
“告訴他們?!?/p>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p>
“勾結外族,意圖不軌者,這就是下場!”
羅剎人徹底崩潰了,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斯文的將領,手段竟然如此狠辣。
這根本不是審判,這是赤裸裸的政治宣告!
“不!你不能殺我!我是羅剎帝國的公民!殺了我,帝國會為我報仇的!”
江澈甚至懶得再看他一眼。
周悍獰笑著拔出腰刀,一把揪住羅剎人的頭發。
“羅剎帝國是吧?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打過去!”
手起刀落,一顆頭顱沖天而起,在空中劃出一道血線,滾落在雪地里。
峽谷內一片死寂,這一戰,江澈不僅用絕對的武力碾碎了叛軍。
更用這個羅剎人的人頭,給所有蠢蠢欲動的勢力,上了一堂最血腥的課。
黃金之路的北段,自此再無雜音。
與北境的風雪和殺戮不同。
釜山港口吹來的海風,帶著咸腥的暖意。
但這股暖意,卻無法吹散漢王朱高煦心頭的陰霾。
王府正堂內,氣氛壓抑得仿佛凝固。
“王爺!萬萬不可再打了!”
“沿海軍民疲敝,西夷戰船利炮,我們耗不起?。 ?/p>
“耗不起?”
朱高煦猛地轉身,銅鈴般的雙眼布滿血絲。
他一腳踹翻了身邊的香爐,滾燙的香灰撒了一地。
“本王在前方浴血奮戰的時候,這些軟骨頭在京城里喊著耗不起!”
“現在西夷的艦隊堵在口岸,你們又跟本王說耗不起!”
“那你們告訴本王,什么時候才耗得起?等西夷人的大炮架在金鑾殿門口的時候嗎?!”
一聲暴喝,下面的人頭埋得更低了。
他們只覺得這位殺神王爺的煞氣,比外面的西夷艦隊還要可怕。
朱高煦胸膛劇烈起伏。
從交趾到遼東,他一生戎馬,何曾受過這等窩囊氣?
那些頂著一頭黃毛的西夷人,仗著船堅炮利,竟敢在他大明的家門口耀武揚威!
若不是父皇遠在應天府,京中那幫酸儒掣肘。
他早就親率艦隊,將那些所謂的無敵艦隊送去喂王八了!
“滾!”
“都給本王滾出去!”
朱高煦獨自一人站在空曠的大堂中央。
看著一地狼藉,眼中的怒火漸漸被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取代。
打,打不出去。
和,咽不下這口氣。
就在這時,一名親衛悄無聲息地從側門閃入,單膝跪地。
“王爺,江大人的信使到了?!?/p>
朱高煦眉頭一擰。
“讓他進來?!?/p>
進來的是一個毫不起眼的男人,步履輕碎。
但他一進門,就呈上了一封沒有任何標記的蠟封密信。
“王爺,江司主密信。”
朱高煦捏開火漆,抽出信紙。
信很短,只有寥寥數語。
朱高煦的目光從第一個字開始,緩緩向下移動。
他的表情,也隨之發生了極其微妙的變化。
但很快,他的眉頭舒展開來。
“朝廷既要顏面,王爺何不成全?西夷通商,由朝廷出面,彰顯天朝大國之風范。然,與何人通商,以何價通商,西夷船隊泊于何處,何時離港,皆由王爺一言而決。朝廷得名,王爺得利。況乎西夷之利,豈止金銀?其船堅炮利之術,冶煉之法,若能為我所用,他日……”
信的末尾,還附上了一份簡略的計劃。
一環扣一環,陰險,毒辣,卻又偏偏直指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