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人員。”
張敘的聲音頓了頓,艱難地說道:“截至目前統計,我華夏海軍將士,陣亡……一千二百三十一人。重傷七百一十五人,輕傷超過三千人。”
一千二百三十一人陣亡。
比起敵人四萬五千人的毀滅性傷亡,這個數字甚至不到對方的十分之一。
堪稱海戰史上的奇跡。
但對于江澈,對于在場的每一個華夏將領而言,這不僅僅是一個冰冷的數字。
這是一千二百三十一個鮮活的生命。
是一千二百三十一個家庭的破碎。
他們是帝國的勇士,是跟隨君王遠征萬里的子弟兵。
他們沒有倒在敵人的陰謀詭計之下。
沒有倒在疾病與風浪之中,卻永遠地長眠在了這場決定國運的決戰里。
江澈沉默了。
他久久地凝視著戰損報告上那個刺目的數字,一言不發。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鄭海,張敘等人大氣都不敢出。
良久,江澈緩緩地合上了報告,遞還給張敘。
“撫恤金,按最高標準的三倍發放。”
“所有陣亡將士的家庭,納入帝國一等功勛遺屬名錄,其父母由地方官府奉養終老,其子女入學、就業,一律優先。若有不執行者,嚴懲不貸!”
“所有傷員,特別是重傷員,必須得到最好的救治!”
“告訴隨軍的醫官,用最好的藥,不計成本!”
“本王要他們每一個人,都能活著,回到新金陵!”
“遵命!”
張敘等人齊聲應道,聲音中充滿了感佩。
“王爺!”
鄭海甕聲甕氣地開口,試圖安慰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傷亡在所難免。能以如此微小的代價,換來這般潑天大勝,將士們在天之靈,也足以自豪了。”
“自豪?”
江澈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鄭海,你要記住。對于帝國而言,這是一場輝煌的勝利。”
“但對于那一千二百三十一個家庭而言,這就是他們的天塌了。”
“本王可以為帝國的勝利而自豪,但絕不能對將士的犧牲感到理所當然。”
“備小船,本王要去傷兵營看看。”
“王爺!”
張敘急忙跟上,“傷兵營中人員混雜,疫病易生,您萬金之軀……”
“本王的將士們可以在那里流血,本王就去得。”
江澈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醫護船仁愛號上。
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而繁忙的戰地醫院。
船艙內,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汗水味和草藥味。
到處都是臨時鋪設的床位,上面躺滿了在戰斗中受傷的士兵。
當江澈在一隊親衛的護衛下,走進船艙時。
這片嘈雜的景象,奇跡般地安靜了下來。
那些還能動彈的傷兵,掙扎著想要起身行禮。
那些躺在床上無法動彈的,也紛紛將目光投向了這位走進來的,身穿普通軍官服飾的年輕君王。
“都躺下!不許動!”
江澈立刻出聲制止,他走到一個最近的床位前。
那是一個被炮彈破片劃破了腹部的年輕士兵,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干裂。
“感覺怎么樣?”江澈蹲下身,輕聲問道。
“王……王爺!”
那年輕士兵看到君主竟然親自來到自己床前,激動得渾身發抖,眼中涌出了淚水,“我沒事!能為王爺戰死,是我的榮幸!”
“胡說!”
江澈眉頭一皺,語氣卻很溫和。
“什么死不死的。你的任務,就是好好養傷,然后跟著本王,一起凱旋回家!你的家人,還在新金陵等著你。”
他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士兵那只因為失血而冰涼的手。
“你叫什么名字?”
“回……回王爺,小的叫……趙二牛。”
“好,趙二牛,本王記住你了。”
江澈拍了拍他的手背,“好好活著,本王等著你傷好之后,親自給你授勛。”
說完,他站起身,又走向下一個床位。
他沒有長篇大論的訓話,也沒有空洞的許諾。
他只是一個床位一個床位地走過去,詢問每一個他遇到的傷兵的名字,問他們的傷勢,問他們的家人。
他會幫一個斷了手臂的士兵掖好被角。
會親自接過醫官遞來的水囊,喂一個口渴的重傷員喝水。
起初還無比拘謹的士兵們,漸漸地放松了下來。
他們看著這位沒有絲毫架子,如同兄長般的君王。
許多鐵打的漢子,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這不是作秀。
在場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份發自內心的珍視。
巡視完最后一個傷兵,江澈的衣角已經沾上了不少血污和藥漬。
他走出船艙,站在甲板上,對著早已等候在此的醫護總管,鄭重地行了一禮。
“拜托諸位了。”
醫護總管和身后的醫官,護士們,連忙跪倒一片。
“王爺言重!救死扶傷,乃我等天職!我等必竭盡全力,不負王爺所托!”
……
次日清晨,一輪嶄新的紅日。
從平靜的海平面上升起,金色的陽光灑滿了這片剛剛經歷過血與火洗禮的海域。
華夏艦隊的所有戰艦,降下了半旗。
一場肅穆而隆重的海葬儀式,即將在旗艦定遠號的前甲板上舉行。
一千二百三十一個覆蓋著黑底金龍旗的簡易棺木。
被整整齊齊地安放在甲板上,一直延伸到船尾。
所有未受傷的官兵,都換上了整潔的軍服,脫下軍帽,低頭默哀。
氣氛莊嚴肅穆,只聽見海風吹拂旗幟的獵獵聲。
江澈親率鄭海,張敘等一眾高級將領,站在隊伍的最前方。
他沒有穿象征權力的王袍,而是和所有士兵一樣。
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海軍常服,神情肅穆。
“奏樂。”
隨著江澈一聲令下,軍樂隊奏響了低沉而悲壯的帝國忠魂序曲。
悠揚的號聲在海天之間回蕩,仿佛是對英靈的召喚與告慰。
“將士們。”
江澈走上前,目光掃過那一千多個覆蓋著國旗的棺木。
也掃過甲板上每一張年輕而堅毅的臉龐。
“今天,我們在這里,送別我們的兄弟,送別帝國的英雄。”
“他們沒有死。”
“他們的名字,將鐫刻在帝國英雄紀念碑的第一行。”
“他們的事跡,將被寫進史書,被我們的后代子孫永遠銘記。”
“他們化作了不朽的英靈,將永遠守護著我們腳下的這片海洋,守護著我們身后的萬里家國。”
“本王向他們承諾,向你們承諾,也向帝國所有的子民承諾:他們的血,不會白流!”
“從今往后,凡我華夏艦隊所到之處,便是帝國疆土!凡我黑底金龍旗飄揚之地,便是世界中心!”
“此戰,我們打掉了一個舊時代的霸主。”
“未來,我們將親手開創一個屬于華夏的,嶄新的紀元!”
“這是我們對他們最好的告慰!”
江澈轉身,從侍從手中接過一碗烈酒。
他走到第一具棺木前,將碗中的酒,緩緩灑在覆蓋的旗幟之上。
“兄弟,一路走好!”
他灑下第二碗酒。
“敬你,為國捐軀!”
他灑下第三碗酒。
“愿你,魂歸故里!”
灑完三碗酒,江澈對著棺木,深深地鞠了一躬。
鄭海,張敘等所有將領,依次上前,為英雄灑酒祭奠。
隨后,在軍官們的指揮下,八名士兵為一組。
抬起一具具棺木,緩步走向船舷。
“敬禮——!”
隨著一聲高亢的號令。
甲板上所有官兵,都舉起右手,行了最莊嚴的軍禮!
“送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