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燼也開始備年貨了。
正好天氣晴好，她便帶著照棠東市西市的逛，買來滿車的雞鴨魚肉。
“這塊肉肥瘦正好，可以用來炙著吃。”照棠一點不嫌肉油滑，又拎起一塊道：“姑娘姑娘，這塊膾著吃吧，還有這塊，這塊得腌著吃。”
蘭燼靠著車廂笑眼看她挑挑撿撿，那邊說邊咽口水的樣子仿佛已經聞到了香味，只差張張嘴了。
這么簡單的快樂，真好啊！
不像她，現在就是給她一座肉山，她也只會想著賣了能換來多少錢，是炙著賣得貴，還是膾著賣得貴。
“莫不是‘逢燈’的蘭燼姑娘？”
蘭燼循聲望去，個子高挑，長相秀氣的男子頭戴皂紗折上巾，身穿紫襕袍，外披腰纏通犀帶，這是皇子常服裝扮。
大虞奉行節儉，他內里遵循，可惜，外邊那件白狐皮鶴氅讓他看起來就很貴。
至于是誰，很好猜。
這個年紀還身在京都的皇子，只有一位。
她卻只當不識，俯身行禮：“小女子蘭燼，見過這位公子，不知公子是……”
“這是五皇子殿下。”
五皇子揮退說話的人，又上前兩步扶住準備行禮的蘭燼：“在外邊沒那么多講究，快免禮。”
蘭燼退后一步避開他的碰觸：“多謝五殿下。”
五皇子笑得謙和：“我正要去‘逢燈’和蘭掌柜談樁生意，沒想到在這里碰上了，真是緣分。”
蘭燼腦子轉得飛快，面上卻不顯，仍是一副恭謹模樣：“不知五殿下要和小女子談什么生意。”
“接近年關事兒漸少，各家宴請便多了，接連幾日都看到了你‘逢燈’的花燈，尤其是那大花燈，真是賞心悅目。通常花燈太大就難以兼顧精美，想要精美就需得做得小一些，可你做的那大花燈卻做到了兩者兼顧，非常難得一見。我打算給我的皇子府增添點亮色，不知蘭掌柜可接我這樁買賣呀？”
“殿下說笑了，小小花燈能讓殿下看上，是小女子的榮幸。不過如今已近年關，大家都得過年，作坊前前后后怕是得關上十來天，鋪子里早就不再接單了，請殿下見諒。”
“你這有理有據的，我要是一定要你接這買賣倒是為難你了。”五皇子半點不惱，還笑得頗為親近：“若我愿意久等一等，想來蘭掌柜就能接這樁買賣了。”
“自然，只要殿下不趕元宵節，‘逢燈’沒有把生意往外推的道理。”
“不趕，不趕。”五皇子笑道：“聽說大的花燈都需要上‘逢燈’二樓挑樣式和圖樣？”
蘭燼確定了，是沖她來的。
被各方盯上是她有意要得到的結果，能被他們查到的，也是她有意留下的痕跡，之前釣出了廢太子妃，現在再釣來一個五皇子也不意外。
不過，她以為四皇子會比五皇子更早一步釣出來，沒想到竟是五皇子先了一步。
“五殿下見諒，‘逢燈’多是做女子買賣，所以二樓做得相對封閉，不適合男女共處一室，五殿下可讓府中女管事上去挑選。”
“原來如此。”五皇子輕輕點頭：“這里離著你那鋪子也不遠，這樣吧，你把樣式和圖樣拿到一樓來讓我挑一挑，我實在是想看看，蘭掌柜手里都有哪些好看的花燈。”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蘭燼自然不能再拒絕，點了頭正要說話，沒想到五皇子又道：“那這點路就不坐馬車了，走過去如何？”
蘭燼都不必左右去看，只眼角余光掃過就知道有多少人在看著他們。
從一見面就道出她的名諱，又讓屬下自報了家門，在這人來人往的街頭，兩人的身份足夠吸睛，她看到有個人都在她身邊走兩個來回了。
兩人再一路走去鋪子里，別有所圖的太過明顯了。
不過，她又有何懼？
順了他的意，才能知道他想做什么。
蘭燼伸手相請：“殿下請。”
“蘭掌柜請。”
眾目睽睽之下，兩人一前一后走著，五皇子回頭看她一眼，放慢腳步走在她身邊。
蘭燼想要退回這一步，五皇子就笑道：“就這么走吧，我可不想一直扭著脖子說話。”
“是。”
蘭燼態度恭謹，讓人挑不出半點錯來。
“有個問題我一直很好奇，不知蘭掌柜能不能給我解解惑？”
“殿下請問。”
五皇子轉頭看向她：“當時你初進京都時，抬著棺材進承恩侯府為侯府嫡女討公道，不知蘭掌柜是哪里來的膽氣與侯府做對？莫非真像傳言中那般，蘭掌柜和林棲鶴林大人，關系非同一般？”
說完五皇子又笑著擺擺手：“蘭掌柜要是不想回答便不說，無妨，這個問題其實不止我，京都各家怕是都好奇得緊，只是蘭掌柜平日里也不和各家打交道，讓大家求問無門。今兒好不容易讓我尋到了機會，所以……唐突了。”
“沒什么不能說的。”蘭燼抬起始終垂著的視線看向前方：“這世道女子不易，機緣巧合之下我幫過幾個人，她們便也會在旁的女子受難時幫上一把，漸漸的就有了‘逢燈’的存在，京都這家‘逢燈’，是第九家了。”
蘭燼笑了笑：“殿下以前當是沒有聽說過‘逢燈’的存在，可在外邊其實也算是有點小名氣，不過我們畢竟是女子，能力有限，不會不自量力的去管不該我們管的事。至于上承恩侯府……”
蘭燼看向五皇子：“承恩侯殺妻，之后霸占她的嫁妝，還將他們的女兒養在鄉下嚴加看管，一不教規矩，二不教做人，完全就是刻意要將她養廢了。殿下覺得，‘逢燈’做得過了嗎？”
承恩侯是四皇子的人，五皇子自然沒有要替承恩侯出頭的意思，當下便搖頭：“是承恩侯做得過了。”
“可即便如此，‘逢燈’也只能幫余知玥拿回她母親的尸骨和嫁妝，并和余家斷了親。除此之外，我們并不能再把承恩侯怎么樣。若非他自已犯事，他仍是高高在上的侯爺。說到底，‘逢燈’只能幫女子一點小忙罷了，只是因為承恩侯的身份，把‘逢燈’推高了，大家也才會這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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