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讓蘭燼等多久,門房就回來了,躬身道:“大公子有請。”
隨著門房往里走,蘭燼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往前走是去往哪里,游廊往左是去哪里,往右是去哪里,這個院子里住著誰,那個院子又住著誰,她一清二楚。
就是看到一棵樹,她都能想起來那上邊曾經掛過她和許經琮的風箏,也掛過上去就下不來的許經琮。
那時再尋常不過的小事,如今想來都讓人發笑,也鼻子發酸。
迎在外邊的是許經琮,本是一臉不耐煩,見到她頓時瞪大眼,轉身就要往里跑,但這一遭受難,到底也不是毫無長進,腦子能往前多想一步了,停下腳步又迎了上來。
他和祖父、兄長說了這個女人把他換出牢獄,并和他說過的話,兄長告誡他,再見到此人,他先要拜謝人家的援手之恩。
可還不等他有什么動作,就見對方先行了禮:“花燈已經送到,我來結尾款,許小公子可方便?”
許經琮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順著這話道:“我的錢不夠,大哥讓我領你過去。”
“有勞許小公子帶路。”
許經琮帶著她往里走,一路上偷瞧了蘭燼幾回都謹記著大哥的話,沒有多言。
進了主院,走到院中就見許經緯從堂屋走了出來。
蘭燼腳步微頓,悄悄深吸一口氣才上前:“蘭燼見過小許大人,花燈已經送到,您看這尾款……”
許經琮快步上前小聲告訴大哥:“大哥,就是她讓人把我從牢里換出去的。”
許經緯在剛才的時間里就有了猜測,是個女子,且在祖父昏迷時登門,和上次在祖父和小弟落難時幫手的很可能就是同一個人。
唯一讓他意外的是她的身份,竟是‘逢燈’的蘭燼姑娘。
“小弟胡鬧,但既然是他做下的事,我許家自然是認的,我不方便離開,所以只能請蘭燼姑娘過來。請姑娘進屋稍坐。”
蘭燼點點頭進屋。
許經緯將底單遞給身后的管事,指著上邊一個數目吩咐道:“和經琮一起去點清楚花燈數量,數量無誤的話按這上邊的銀錢付錢。”
管事會意,應是。
許經琮在大哥的眼神示意下離開,他其實好奇得要死,這蘭燼和他家到底什么關系?之前幫了他的大忙,這會祖父病重又上門來了。
想到病重的祖父,許經琮心情頓時又跌落下去,垂頭喪氣的和管事一道離開。
許經緯進屋,這才仔細打量端坐的女子。
蘭燼之名他自然聽說過,只是沒想到和許家會有關系。
小弟說像在哪里見過,細看下來,竟真有熟悉之感,這個年紀,這個本事,還會幫許家……
“小許大人,我可是來得不是時候?”
許經緯見她的眼神在屋里侍候的幾個下人身上落了落,心下了然,道:“家里最近確實事情不斷,不過既然是小弟欠的債,自然沒有不還的道理。”
邊說著話,許經緯邊示意下人退下。
照棠走到門口看了一眼,朝姑娘點點頭,就站那不動了。
蘭燼這才起身朝著許經緯行禮:“我想去向許爺爺問安,煩請許大哥帶路,說不定許爺爺聽我說上幾句就愿意醒了。”
許經緯看著她,越看越覺得眼熟,只要再想想就能想起來,卻又總差那么一點。
而且她行動這么小心,連下人都防著……
心下迅速轉了幾轉,許經緯起身:“請跟我來。”
許經緯帶著她往堂屋旁邊的屋子走,這里通常會用來接待關系更親近的親朋,不那么正式,但親厚。
從這里經一道門,是一條備弄,再經由備弄走了一段路,就進了主屋。
這條路,蘭燼幼時走過無數回,就連這備弄,也曾是她和許經琮玩樂的地方。
自來了許家,蘭燼就有種時空逆轉的感覺,每一處都熟悉,人也還是那些人,剛剛被許大哥指使去辦事的管事,她還記得他未蓄須的模樣。
物是,人好像也還未非。
進了屋,一道沙啞的聲音傳了出來:“是緯兒來了?”
“是,祖母,有客人前來探望祖父。”許經緯讓開身,露出身后隨他進來的人。
老太太捂著嘴輕咳,眼神落在年輕的客人身上,她相信,長孫不會貿然帶個不相干的人過來這里。
蘭燼看了看屋里的人。
老太太早就修成了人精,哪會看不懂這個眼神,示意幾人退下。
待屋里沒了外人,蘭燼才上前行禮,輕聲道:“杜家蘊珠,向祖奶奶問安。”
老太太愣住,下一刻快步起身上前來抬起她的臉左看右看,邊看邊點頭:“是蘊珠沒錯,是我們的小瑯瑯。就是臉上瘦得沒肉了,你要不說,祖奶奶都認不出來你了。”
本就沙啞的嗓音,此時更加喑啞。
蘭燼眼淚無聲滑落,舊人認出了她,不質疑她,眼里臉上還全是對她的心疼,雖然回來京都已經許久,但直至這一刻,她才有一種自已真的回來了的感覺。
許經緯大吃一驚后也快步上前來,下意識就要像小時候一樣捏捏她的臉,可看著這張臉,哪還有半點曾經肉嘟嘟的模樣,捏下去,怕是都只能捏起一層皮來。
“我們小瑯瑯都長這么大了。”收回手,許經緯聲音有些抖,小瑯瑯回來了,可他的兩個兄長,一個摯友卻再回不來了。
“許大哥,守著花燈的那人是我帶來的大夫,你能不能悄悄把他帶過來?”蘭燼聲音也遠不如以往清脆:“他醫術比御醫都好。”
“好,好,好,我這就去。”許經緯快步離開,知道她是瑯瑯,就一切都想得通了,她冒險也要帶大夫前來,可見那大夫一定有本事。
許老夫人也歡喜,拉著她的手往內室走,邊道:“是得了你許爺爺不好的消息來的吧?他就是死腦筋,一輩子也沒想明白那點事,眼看著要把命都搭進去了。”
“做了一輩子純臣,他要是動搖了,就是否定自已一輩子的選擇。”
許老夫人轉頭看去,曾經小小軟軟,奶聲奶氣喊著‘祖奶奶我要打許經琮’的小瑯瑯真的長大了,并且長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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