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棲鶴快步進屋來,看到坐在窗臺前,沐浴在陽光下的人,腳步不由得頓了頓。
八月的天仍是熱的,可這種天瑯瑯的身體卻無汗,朱大夫還讓她每天都得在陽光下曬一曬。
蘭燼聽到動靜回頭,笑著張開雙臂,迎接連續數日沖鋒陷陣,如今得勝歸來的人。
林棲鶴走過去將人攏在懷里,低頭看著她輕聲問:“四皇子再斷一臂,開心嗎?”
蘭燼笑:“非常開心。”
付家,是四皇子最堅實的臂膀之一。
付家下獄,對四皇子黨而言當然算得上重創。
游氏降位份,從四妃之一成了嬪,掌理后宮之權也交到了德妃手中。
游家被皇上削了權,徐家死了徐永書這個最滿意的接班人,如今付家又垮了。和她初來京都時相比,四皇子黨的實力削弱了一大截。
林棲鶴輕吻她額頭:“我也很開心。”
“我們回‘逢燈’那邊,林府太多人盯著,進出不便,我想讓聞溪他們幾個過來慶賀一下。”
林棲鶴無有不應。
聞溪來了,晚音和碧月也來了,對著林大人很規矩的行禮,面對姑娘時態度明顯不同,滿臉興奮。
先是袁凌成事,再是周家翻案,可見他們這條路走對了!
他們,說不定真有擺脫罪人之后這個身份的一天,過上尋常人的生活!
其他事上幫不上忙,晚音只道:“博古樓這個月進賬比上個月更多,以后我會更用心打理的!”
“琳瑯閣也是!”碧月不自覺的跺了兩下腳:“鋪子里出了幾個新的胭脂色,賣得很好!”
蘭燼給予充分肯定:“有你們掙來的銀子把我們的來時路撐住了,我才能定下心來做其他事。掙銀子這事,后邊還得靠你們。”
不止晚音和碧月連連點頭,就連聞溪都應聲。
看林大人一眼,聞溪將剛剛收到的消息告知:“臨驍應該再有得五天左右就到了。”
林棲鶴本未在意,可聞溪在說這話之前看他的那一眼,讓他感覺到了異常。
臨驍這個名字他聽過幾回,也知道他是瑯瑯挑選出來跟在身邊的人,是為了護她斷了手臂,背上還挨了一刀的人。
為瑯瑯付出這么大代價,他即便不熟也會多幾分不同。
可,這一眼,是什么意思?
再看瑯瑯的神情,沒有半分異常。
“算著時間也差不多,以他的習慣不會獨自一人回來,是帶著貨一起回的吧?”
“還是你了解他。”聞溪笑:“車隊走得慢,他先一步帶著一支人馬來京,信里說他們帶回來的是品質上好的皮毛。快九月了,京都的貴人正需要。后面的車隊帶回來不少番邦的東西,這回能大賺一筆。銀錢的事我們能掙到,你不用操心。”
“我這段時間連‘逢燈’都沒操心,只知道天梁、廉貞、七殺他們三個帶著他們的星宿一直在接委托,也掙了些錢回來。”
蘭燼分得清主次,這些年鋪墊下的種種,都是為了讓黔州背負著冤屈的人回來,其他事自有人去周全。
她不是一個人。
這頓飯,大家都吃得很開心。
知道自已為何而忙,知道能忙出個結果來,他們有滿身的勁兒。
回到林府,蘭燼站在馬車轅架上,對下邊伸著手打算扶她的人道:“轉過去。”
林棲鶴依言轉過身去背對著她。
蘭燼趴到他背上:“背我回屋。”
林棲鶴真就背著她慢慢往后院走去。
慢一步進來的朱大夫翻了個白眼,越過兩人大步離開。
蘭燼趴在鶴哥肩頭,閑閑的踢了踢腿,討嫌的喊他:“朱大夫你走慢點,一把年紀了,別摔著。”
朱大夫回身隔空踢了一腳,走得更快了。
林棲鶴看著兩人這番動作笑意浮了滿臉:“以前在黔州的時候都這么招他?”
“那會每天都覺得時間不夠用,哪有這個空啊,也沒這個閑心。天天睜開眼睛就是學,大先生塞完二先生塞,二先生塞完三先生塞,學會了他們教的,還有其他各有所長的老師在等著,那時根本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林棲鶴側過頭蹭了蹭她額頭。
蘭燼歪著頭看他:“心疼我啊?”
“嗯,心疼。”
“其實那時根本感覺不到辛苦,現在回頭去想,才知道那時確實挺不容易的。”踢了踢腿,蘭燼看著天空道:“我收到來信,袁家人應該這兩天就到京都了。”
林棲鶴點點頭:“需要我做什么嗎?”
“你留意幾分,不讓他們吃了虧就好,我會告訴袁凌該如何去爭,其他事也有大皇子去周全。”
想到什么,蘭燼回頭交待身后不遠處跟著的左立:“讓曹李來見我。”
左立應是,轉身去找人,他有點后悔跟著回來了,就應該學照棠,留在‘逢燈’那邊久待一陣,免得看到這樣的大人。
通過拱門,滿園金黃的菊花映入眼簾,很美,很秋天。
蘭燼開心的又踢了踢腿。
林棲鶴感覺到了,瑯瑯今天的心情確實不錯。
可他的心情,卻不那么好。
經過重重門,回到瀾園,林棲鶴把人放在涼椅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問出心中在意的事:“臨驍,是你叫回來的?”
“嗯,接下來,我要用章家來翻案。”蘭燼拉著他坐到自已身邊:“臨驍是遺腹子。他今年二十,也就是說,他家出事在二十年前,是什么樣的大事,才會讓被牽連的章家都付出全族流放的代價?”
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正是賢妃剛得寵的時候……”林棲鶴心下念頭一閃:“當年鎮國公救駕那事?”
“我一開始并沒懷疑鎮國公救駕這事,也沒把這事和章家想到一塊去,我只知道,章家和當年被滿門抄斬的寧家無辜。”
蘭燼靠到鶴哥肩頭,繼續道:“政黨之爭,沒有對錯,落敗后必然付出代價,每個官員踏出這一步的時候他們就心里有數。所以我一開始只以為連累章家的寧家也是這種情況。可自來了京都,知道的事情越來越多,尤其是最近我開始懷疑鎮國公救駕的事,不可避免的就想到,寧家當年就因這事獲罪,既然寧家無辜,那在這樁事里占盡好處的游家,是不是有什么內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