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其一，自然有其二。
吳相如提著心等后邊的話。
秦大夫并不想吊他胃口，但有些話，卻必須遮著掩著的說。
“老夫前兩天才來為少夫人看過診，脈象遠(yuǎn)沒有現(xiàn)在這么亂。氣急攻心是其一，老夫瞧著還有邪氣入侵的跡象，少夫人今日可有其他異常？”
吳相如心亂如麻，竭力靜下心來問：“她今日出門施粥了。”
“胡鬧！”秦大夫眼睛一瞪：“大災(zāi)之后最懼什么？大疫！如今城中這么多流民，誰也不知道是不是就帶著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其他人或許撐一撐就過去了，可少夫人身體如此羸弱，一沾上就是大病，怎能和他們接觸！”
吳相如一聽就慌忙起身往后退，又驚又懼：“她染病了？”
本來挨著床的兩個管事娘子對望一眼，皆是退后幾步，還用帕子掩住了口鼻。
秦大夫?qū)⑺麄兊谋憩F(xiàn)看在眼里：“還不能確定，只是有邪氣入侵的跡象。”
這時蘭燼低聲提醒：“師父，您看少夫人的手臂，好像出東西了。”
秦大夫眼睛老花了，經(jīng)這一提醒忙低頭看去，手腕上果然是出紅疹子了，袖子往上推，一片片的紅疹。
他再次號脈，確定并非有其他問題心里就有了數(shù)，這應(yīng)該是少夫人配合著使的手段。
“是有點像，但還得再看看，也可能是身體弱出現(xiàn)的癥狀。”
這時吳岱和吳夫人也快步過來了，人卻沒進(jìn)來，只在門外問：“陳珊真染上不干凈的東西了？”
秦大夫糾正：“不能這么快下定論，得等癥狀全發(fā)出來才能確定。”
“那不是也有可能？不行！”吳夫人當(dāng)即道：“去叫人來，把這院子封起來，在這里伺候的所有人都不得出入。”
吳相如掩著口鼻退至屋外，神情比之前更慌：“我在屋里待了這么久，不會染上吧？”
吳岱和夫人齊齊退后兩步，警惕的看著兒子，伸手阻止他上前：“站那說話。”
秦大夫在屋里道：“吳公子不必?fù)?dān)心，少夫人的癥狀還不顯，就算真是疫癥，也不會傳給你。”
吳相如頓時放下心來，可兩個人的院子是挨著的，一顆心頓時又懸了起來，對夫人身邊的兩個管事娘子道：“你們收拾收拾，一會給她換個院子住。”
“最好還是不動為好。”秦大夫攔阻：“要真是疫癥，這一走動，傳染的范圍就更大了，還不如送到外邊去。”
“對啊！”吳相如雙手一拍：“送外邊去才更安全！爹，娘，我們在城外有不少莊子吧？趕緊挑一個條件好離著也近的，送陳珊過去養(yǎng)病，待確定她沒事了再把她接回來就是。”
吳岱夫妻也怕這真是疫癥，當(dāng)即就同意了。
吳夫人道：“我這就派人過去把莊子拾掇拾掇，這院里的人都跟過去伺候。都別杵著了，趕緊去收拾東西。”
兩位管事娘子雖然不愿，卻也不能拒絕，只能去收拾，其他人也都自去忙碌，滿當(dāng)?shù)奈葑永镱D時空蕩了。
蘭燼回頭，對上陳珊波瀾不驚的視線。
她不想陳珊聽到這些話，太傷人了。但又覺得聽了也挺好，不要有半點回頭的希望。
秦大夫看兩人一眼，起身走開。
蘭燼眼神一掃，床邊無人，下人也都沒有把注意力放在這里，她上前去收秦大夫的號脈時的小藥枕。
陳珊配合的輕輕掀起被子一角，微微往里側(cè)身，露出她壓在身下的小冊子。
從冊子鼓起的角度看，里邊還夾著東西。
蘭燼回頭掃了一眼，見無人注意，她飛快拿起來，同時撩起衣裳下擺，并扯開褲頭將東西往腹部收，那里，她裝了個兜。
下擺一放，恢復(fù)原樣。
只有她正面的陳珊看到了她這番動作，前前后后不過短短幾息，兩人對了個眼神，仿若無事發(fā)生。
蘭燼拿著小枕頭去到秦大夫身邊放入藥箱，然后將藥箱背上，準(zhǔn)備離開。
走到門口，被攔住了。
吳相如用帕子捂住口鼻：“秦大夫受累，接下來一段時間勞煩去莊子上替少夫人治病，若能治好，我吳家必有重謝。”
秦大夫沉了臉：“吳公子這是什么意思？”
吳相如不為所動：“我已經(jīng)辭了之前的府醫(yī)，從現(xiàn)在開始，秦大夫就是我吳家的府醫(yī)了。少夫人生病，你隨她前去，若能治好少夫人，少不了你的好處。”
這是要把他這個知情人和少夫人一起關(guān)起來！
秦大夫心跳加快，下意識想去看身邊的人，看著吳相如他忍住了，道：“吳公子見諒，老夫年紀(jì)大了，沒幾年好活，沒有做府醫(yī)的打算，請吳公子另請高明。”
“秦大夫，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我吳家的府醫(yī)酬勞高，是個好差事。”
吳相如退后兩步，輕輕一揮手，四個身材高大壯實的護(hù)院上前來，一副你不走我抬你走的模樣。
秦大夫氣得說不出話來。
吳相如輕蔑一笑，看吳管事一眼。
吳管事將一包銀子遞過來：“公子知道為難秦大夫了，事后一定不會虧待了秦大夫。”
秦大夫?qū)㈦p手背到身后，不接，也不理會。
吳管事也不和他急，將銀子往藥童面前一送。
杜衡下意識的接住了，低著頭往師父身后藏。
秦大夫把她往身后拂了拂。
吳相如頓時拿住了他的軟肋：“你這徒兒看著年紀(jì)小得很。”
秦大夫護(hù)崽一般，張開雙臂擋在杜衡面前，臉色鐵青，卻不再說拒絕的話。
吳相如知道他這是屈服了，滿意的轉(zhuǎn)身離開。
吳管事也不敢進(jìn)屋，皮笑肉不笑的交待道：“一刻鐘后就走，秦大夫再坐坐。”
秦大夫哼了一聲，回屋坐下，不再理會其他人。
吳管事也不理他，只要把人拿捏在手里就行，少夫人這情況，怎么都不能傳開去，要能治好當(dāng)然好，要治不好……
蘭燼站在秦大夫身后，趁著其他人各有忙碌輕聲道：“放心，沒事。”
她本就做了兩手準(zhǔn)備。
一是吳家這事做得高級一些，以別的名目將陳珊送出城，完全不必動秦大夫，動了反而此地?zé)o銀三百兩。在這個前提下，只要把秦大夫看住就行了，所以她安排秦大夫和家人離開。
二則是吳家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以百姓為由請秦大夫顧全大局，去給少夫人治病，以確定是不是疫癥。
沒想到吳家在這里土皇帝當(dāng)久了，行事如此粗糙，直接威脅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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