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北坐下準備吃飯，見王小東既不在院子里，也不在屋里，便向蕭思嬡打聽起來。
這一回大嫂懷孕，蕭家那邊氣氛有點緊張。
大嫂這次妊娠已經做過檢查，確認腹中是個女娃。
家里人正盤算著，等這胎落地后再做打算呢。
至于小名，家里早有主意，就叫小月。
預產期大約在十月底。
“哦，他這兩天估計都不會回來吃飯了，街道派出所那邊有培訓。”
“這樣啊。”
王小北好奇道：“啥培訓呀？咋沒聽大哥提過？”
心里頭估摸著，難不成是練槍？
不過這事兒廠里保衛科也能搞。
“詳細情況我也不太知道，就是去上課，就這兩三天的事兒。”
聽了大嫂那么一說，王小北微微一點頭。
王小東如今確實挺出息。
到保衛科才三年光景，職位就連升兩級。
現在已經到了二十五級，相當于中專畢業后正式職工的待遇了。
雖說離副科長還有七級的距離，但這速度已經不慢了。
這多虧了鄒正陽和蕭母幫襯。
加上那次立功，王小東六零年進保衛科時是二十七級。
第二年升了一級，中間停了一年沒動，今年又升了一級，這才到了二十五級。
理論上每年都有晉升機會，可并非人人都能把握住。
當然，跟那些有強大后臺的人沒法比。
王小東以前沉默寡言的性子，喝了幾年井水，腦子靈光多了，現在變得沉穩起來。
話還是不多，但早已經不是剛進工廠時那副啥都不懂的模樣了。
“嘿，小梅姐，趙高歌考個大專都慶祝，要是你明年考上大學，媽會不給你大擺宴席？”
冬秀邊笑邊打趣道。
王梅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我要是辦了，接下來你們一個個的不都得跟著辦？咱這院里人得隨多少份子錢呢？”
這話逗得大家一陣大笑。
王小北吃著東西，心里盤算著，趙高歌今年上大專，等到他畢業時正好趕上了好時機。
不知道會是個什么光景。
望著大家嬉笑模樣，他不禁嘆了一聲。
這群上學的，除了王梅有望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
其余幾個要想收到那份通知，恐怕還得等10多年。
眼光轉向一旁吊兒郎當的小西，他跟冬秀同歲，今年都初二。
這家伙學習不錯，腦瓜子也好使。
就是性子沒怎么變。
也沒學門手藝傍身。
他對那些枯燥的學習內容提不起興趣，連之前想學武術的，最后也半途而廢了。
但是他對電子技術特別感興趣。
家里的收音機壞了那回，就是他借書自學，東問西問給搗鼓好的。
至于是不是真他修好的，就不清楚了。
他自己說是他修的。
少年宮五七年就建了少年科技館，里面全是關于科技的新鮮玩意兒和知識，小西最近常往那兒跑。
修理收音機的店他也常去。
錢沒少花，這一來一去也快一年了。
雖然因為年紀小，學得不深，但好歹也算正經事。
“二哥，你那手風琴讓我拆開瞅瞅唄！”
小西厚著臉皮對他說道。
王小北斜眼瞅了他一下，懶得搭理。
“放心，我一定給你原樣裝回去。”
王小北直翻白眼：“你沒毛病吧？手風琴又不用電，里頭也沒電子零件，你拆它干啥？”
周圍的人都偷笑起來。
“我這不是好奇嘛，想知道它是怎么工作的。”
小西嘻嘻笑著。
王小北一個白眼翻過去，沒再理他。
“……在某次會議上指出，要用幾年時間，對一批人開展批評，把工作做好……”
這時，家里廣播傳出聲音。
“別說話！”
王小北沖著正嬉鬧的人群喊了一嗓子。
大家聽到這話立刻靜了下來，個個好奇地望向他。
“怎么了？”
王梅好奇地瞅瞅收音機，又轉頭問他。
王小北擺了擺手：“你們自己聽聽就知道了。”
于是乎，大家靜悄悄地聽著。
收音機里傳出這樣一段話：
“……咱們隊伍里，有人貪污盜竊，有人投機，有人奢侈浪費，還有些老一套的官僚作風……咱們得時時刻刻提防著……這次會議特別強調……我們要堅決反對……”
王小北靜靜聽著，臉上漸漸浮現出深思的表情。
之后發生的事，其實早有預兆。
廣播這么一宣傳，應該又要開始新的學習熱潮了。
這回矛頭指向的是大伯，鄒正陽，蕭母這些單位，工廠，學校的領導。
關于他們多吃多占，賬目不明的事。
不清楚這事兒會鬧得多大。
對王小東去培訓的喜悅之情，瞬間被沖淡了不少。
再說，這事似乎會拖上好幾年。
希望家里人別干出格的事，否則就棘手了。
其他人聽得一頭霧水，但蕭思嬡卻品出了幾分門道。
畢竟她媽媽是工會的干部。
廣播聽完，王小北陷入沉思，望著還不明所以的王梅和其他幾個小家伙，也沒多說。
飯桌上大家靜靜地吃著，下午他又回到學校參加軍訓。
軍訓雖已經體驗過一次，權當復習好了。
……
一個月時間轉瞬即逝，高中生活正式拉開序幕。
高中放學時間比初中和小學晚了許多，要到5點20分才下課。
自習課只在高三畢業班開設。
這天放學回到家。
“大媽，你來啦。”
見江蓉蓉坐在屋里，王小北打著招呼。
江蓉蓉勉強擠出笑容回應。
“放學啦？”
“嗯，才放學。”
王小北隨后注意到王家和悶頭抽煙，心中起疑：“咋了？出啥事了？博才呢？”
二人的神色都不太對。
江蓉蓉解釋道：“博才在隔壁鄰居家呢。”
稍停片刻，又說：“你大伯被調查了。”
“調查？什么情況？”
王小北一驚，之前報上說的那些事他還記得，學校內部也搞了不少自查活動。
教育局的人還來審查過，但對學生們影響不大。
學生們自然都是知道這檔子事的。
這一個月來，家里的親戚都沒啥動靜，他還以為風頭過去了。
看來是他想簡單了。
王小北聽完江蓉蓉的敘述，心里轉著念頭。
事兒，還是出了。
竟然是大伯，這讓他十分意外。
畢竟，在他印象里，大伯從來不是那種愛招事的主兒，除了私下跟他交易糧食，別的啥也不沾邊。
可那糧食買賣，純屬私底下，跟單位八竿子打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