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就這么靜靜地橫貫于斷劍之上。
數萬年下的殘軀,本應被歲月侵蝕,頂多如同上邊的一具具尸骸一般,失了血肉經脈,只余骨骼殘存。
但它顯然不是。
它不止還有血肉,連經脈之上隱約流動的靈力都還存在。
胳膊的皮膚表面,布滿了細密如蛛網的暗紫色紋路。
這些紋路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散發出陰冷、邪異的詛咒之力——
寧軟看不懂。
但若是韓則體內的殘魂在此,必定能一眼認出。
這就是他們咒鴉族特有的詛咒。
最頂級的詛咒。
是由無數頂尖強者,以獻祭自身,為它加持能量的詛咒。
所以即便歷經萬載,詛咒仍未徹底消散。
但應該也快了。
畢竟連那位鎮壓胳膊的咒鴉族劍修都沒了,它擺脫詛咒,離開峽谷,是遲早的事。
紅劍靜立于斷手上空。
正在默默尋找穿插的位置。
就在這時,那胳膊的指尖,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
一股更加清晰、充滿蠱惑力的聲音在峽谷底部響起:
“你想……成仙嗎?”
“助我脫困……本尊可助你成仙…………”
“助我……”
“否則,死……”
威脅之意,毫不掩飾!
紅劍發出一聲尖銳的嗡鳴,劍身震顫,連帶著那層裹在它身上的仙器,也被抖落到了地上。
劍尖直指斷手。
忽然。
連寧軟都未曾預料到的事發生了。
它的紅劍,竟然發出了一道稚嫩,難以辨別性別的聲音。
“你……弱……”
“我……殺你!”
聲音稚嫩,說得并不完整,且頗為費力的模樣。
但它講話了啊!
寧軟張了張口。
表情驚訝至極。
她的半身靈劍,一直都以意念和她溝通的靈劍,竟然開口了?
“怎么了?下邊出事了?”
牧憶秋一直關注著寧軟身邊,見她表情不對,當即詢問。
寧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好像,是出了點事。”
就比如說,還保留著仙人一丟丟神魂的斷手,感覺到了一把靈劍的挑釁與不屑。
然后……它被激怒了。
斷手像是突然有了生命力一般,拼命掙扎起來。
其表面布滿的暗紫色紋路,也隨之明滅不定。
再然后,咔嚓一聲脆響,一道細小的裂痕出現在了斷劍劍身之上!
整個峽谷底部的地面開始劇烈震動。
上方冰壁傳來連綿不絕的碎裂聲!積攢了萬古的恐怖劍氣如同蘇醒的巨龍,開始躁動不安!
與此同時。
十大種族進來的強者們,倏然抬首,齊刷刷看向某個方向。
“大宗正,怎么了?”
距離祭壇百里之外,玄水族一眾修士都隨著大宗正的突然止步而紛紛停了下來。
大宗正眉頭微蹙,眸光仍舊死死盯著那個方向。
嗓音清冷:“那個位置,似有劍氣存在。”
就是剛才那一剎那,她確確實實感應到了劍氣。
但現在再一感應,要什么都感應不到了。
“走吧,去那邊看看。”
才剛從祭壇內脫身的一眾修士并不是很想去。
他們此刻只想趕緊離開這鬼地方。
但大宗正不走,他們就只能跟著。
沒辦法,此處有修為上限,真打起來,元嬰修士的作用同樣不小。
同樣趕往峽谷方向的,還有另外幾族的修士。
當然,影族和炎族除外。
他們這次雖然也來了人。
卻因為自家大人隕落,不得不更為謹慎。
他們也并未發現什么劍氣。
在搜尋無果后,便已有了離開的打算。
……
峽谷內的劍氣突然狂暴不穩,幾欲噴發。
又突然疾速平復,歸于平靜。
從狂暴到平靜,其實也不過一息的時間。
嗡!
熟悉的清越劍鳴自谷底沖天而起,穿透了狂暴的劍氣亂流,清晰地傳至峽谷之上。
下一刻,一道赤紅流光,咻地自深淵中疾射而出!
流光散去,才露出靈劍本體。
赤紅長劍,此刻正懸停在半空。
身上裹著那層仙衣。
衣服內,明顯有著微微的隆起。
聯想起紅劍下去的原因,這隆起為何物,自然也不言而喻。
李川連看都不敢看。
可又控制不住的一個勁的朝著劍上投去目光。
牧憶秋也緊緊盯著紅劍上隆起的位置。
同別人不同,她的神魂可是真真切切見到過那只詭異的胳膊的。
若非有前輩的殘魂最后送她離開。
她都不敢保證,自已會不會被蠱惑。
那玩意兒好像能控制人心。
“這東西……現在就收到仙器里?”牧憶秋完全沒有掀開仙衣再看一眼的想法,“寧軟,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她好像會蠱惑人心。”
“我好像,已經見過了。”寧軟道。
就是這家伙好像不太聰明,竟然試圖蠱惑她的靈劍。
噢,其實也不能算不聰明。
因為常理而言,靈劍大多是由劍修神識控制。
斷手的蠱惑,確實能通過靈劍直達劍修本身。
可寧軟不是啊。
她不需要任何控制。
本就心念一致。
“……”甚至也不能說一致了,她的劍,都會氣人了。
念及此。
寧軟大步上前。
突然就掀開了仙衣。
穿回自已身上。
隆起的斷手,就這么出現在幾人眼前。
李川瞪著雙目,第一個本能的后退。
牧憶秋沒退,但也瞬間喚出了自已的本命飛劍,表情凝重。
厲穆靜靜的看著。
冷肅的臉上,同樣有著些許訝色。
布滿了暗紫色紋路的斷手,仿佛擁有生命般,即便被紅劍刺穿,五指也仍舊扭曲抓撓,試圖掙脫。
暗紫色的紋路明滅閃爍,較之之前更為黯淡。
“大膽,爾等凡修,竟敢褻瀆本尊……”
“爾等該死……”
沙啞,扭曲,完全變調的聲音充斥在幾人耳中。
但也僅僅就只是難聽罷了。
并沒有什么蠱惑,引誘,等等情況出現。
可以說除了耳朵難受之外,完全毫無影響。
下一瞬,紅劍的劍身微微震顫。
紅芒掠過劍身,仿若最牢固的枷鎖,將斷手的掙扎死死壓制。
對方扭曲的五指,瞬間安靜下來。
聲音也沒了。
“怎么會這樣?”牧憶秋難以置信,哪怕知道寧軟的劍很是不凡,也沒想到會不凡成這個樣子,“你的劍,能鎮壓它?”
甚至效果,好像比前輩的劍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