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的聲音不小,宋時野前腳剛跨進去,就對上了厲寒忱的恰好抬起的雙眸。
那雙眼睛依舊幽深,只是比他印象中多了幾分憂郁。
而在看清是宋時野的時候,厲寒忱下巴微微上抬,更多了幾分迫人的威壓。
“你最近一直待在顧紅身邊?”
不能宋時野坐好,厲寒忱帶著質(zhì)問的語氣便率先出口。
宋時野雙腿一橫,大馬金刀的坐在軟墊上。
兩人互為對面,一個年輕帥氣野性酷炫,一個沉穩(wěn)矜貴,自帶久經(jīng)商場特有的磅礴氣場。
“當然,我來秦城就是為了找她。現(xiàn)在找到了,當然得粘著她,直到把她順順利利帶回京城。”
宋時野抬起胳膊枕在后腦勺上,瀟灑極了。
而宋時野對于自己目的的坦誠讓厲寒忱但面色格外的不好看。
他瞇起那雙寒眸,話語中能隱隱聽到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那你知道他是你嫂子嗎?”
“小叔,你們早就離婚了,不是嗎?”
宋時野也隨之正色,他嘴角依舊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甚至不免帶上了幾分挑釁意味:“而且,如果我沒算錯的話,顧紅應該是先和我認識的吧?”
他微微歪頭,就仿佛一個無辜的小動物,可說出來的話,卻是刻意戳著厲寒忱的心窩去的。
話音剛落,車內(nèi)陷入一抹詭異的寂靜,甚至就仿佛空氣都不再流動,凝滯著。
宋時野對這樣的沉寂絲毫不在意,聳了聳肩依舊無所謂的笑著。
車內(nèi)三人,反應最強烈的就是林斌。
他的視線小心翼翼的在兩人身上打轉(zhuǎn),額上已然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卻根本就不敢抬手去擦。
宋時野直視著厲寒忱。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相撞,一個颯野,一個冷冽。
宋時野其實也說不清此刻心里是個什么想法,可是自己卻下意識的想要和小叔對著干。
其實在他幼年之時,就聽過不少他這個遠在秦城的小叔的光輝事跡。當時那個小小的他也對這個素未蒙面的小叔帶上了幾分偶像的光環(huán)。
可現(xiàn)在,在他得知厲寒忱是顧紅的前夫后,所有的欣賞蕩然無存。
他找了顧紅那么多年,沒想到竟然在小叔身邊。如果厲寒忱對顧紅好,那也就算了。只是沒想到幾年不見,印象中那個恬靜樂觀的女孩變得麻木冰涼。而這一切,都是這些人帶給她的罪和孽。
不知道什么時候,他也站到了厲寒忱的對立面。
而如今,他和顧紅雖然已經(jīng)離婚,可顯然對顧紅的心思并未斷絕。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依舊是情敵。
“宋家的電話,接一下吧。”
厲寒忱不是個舉止磨蹭的人,光是那一個安靜的片刻,他就利用著給宋家人發(fā)了消息打電話過來。
宋時野面色一沉。
“卑鄙!”
他雙眸躥火,怒火中燒的瞪著厲寒忱。
厲寒忱卻只是淡淡挑眉,對他的憤怒置之不理,甚至還晃了晃手中的手機。
“叮——”
“宋時野,你什么時候回宋家?!要在外面瘋到什么時候?!”
免提一打開,貴婦的厲聲訓斥便砸了出來。
宋時野的手不自覺的按到了額頭上,難免頭痛,但還是努力放緩了語氣,帶著幾分輕哄的意思:“媽,我有事兒,暫時回不來。”
“有事?”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嗤笑,隨后語氣又冷下來:“你在外面已經(jīng)找她找了幾個月,還不肯放棄?這么大一個宋家都在給你兜底,你要繼續(xù)這樣不負責任到什么時候?”
宋時野聽著耳邊的訓斥,握著手機的指尖緊了又松。
“我前段時間不是剛回去?”
他原本清冽的少年音也多了幾分沉悶。
“回來一次就夠了?你不知道宋家是什么規(guī)模嗎?”
宋媽媽氣憤拍著桌面的聲音也在耳邊清晰可見。她最后干脆直接威脅道:“我不也管了,這兩天你必須回家,別忘了你答應你爺爺?shù)氖隆!?/p>
“爺爺”兩個字一出,宋時野還想反駁的話語堵在喉嚨里。
他張了張嘴,可卻發(fā)不出什么聲音。
而對面也沒有給他再次說話的機會,徑直掛斷了電話。
“嘟嘟——”
這一通電話打的宋時野煩躁至極,他將手機扔給厲寒忱,動作中難免帶上了幾分惱怒。
厲寒忱卻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慕拥绞掷铮致龡l斯理的放到一邊。
“京城和秦城,隔了三個小時的飛行距離。”
他幽幽道,甚至讓氣頭上的宋時野也聽出了幾分幸災樂禍。
宋時野咬著小虎牙,眼神中不再是顧紅經(jīng)常看到的如同小狗般的乖巧,而是頗為陰鷙叛逆的猩怒。
“厲寒忱,你不好好對她,你也生怕別人好好對她。”
此言一出,林斌心頭猛的一顫,被這樣一番話嚇了一跳。
天,宋少怎么敢這么和厲總說話?
他擔憂又緊張地瞥了一眼厲寒忱的神色,果然看到了讓自己心驚的森冷。
“這和你沒關系,你一個小輩,沒資格過問我和她的事。”
厲寒忱的聲音沙啞低沉,話語中隱隱盤旋著幾分讓人心驚膽寒的冷氣。
“當然有關系,她以后會是你的侄媳,反而是小叔你,才會和她沒有關系。”
宋時野反唇相譏,似乎是想把剛才受到的氣通通發(fā)泄出來。
他最后撂下一句,甩手出了車。
車門被摔的極重,甚至連整個車身都晃動了一下。
車內(nèi)的溫度下降到接近于零點,林斌如坐針氈。
“厲……”
他小心翼翼的開口,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了一大片。
厲寒忱面頰緊繃,良久,才微微垂下眼睫,抬手在太陽穴上煩躁的揉弄。
“讓宋家給宋時野打電話再催一次。”
他冷哼,話語中帶著幾分報復意味。
林斌抹了抹腦門去安排,心頭回憶著兩人剛才的對招,只覺得有些難繃。
明明兩位都是搬出去就讓外界抖一抖的大人物,偏偏你一言我一語,像極了互相吹噓的幼稚小孩。
可是這心里話他可不敢說出去。
林斌縮著脖子去車外打電話,厲寒忱則簡單理了理衣服下車。
他一身深藏青的西裝,金絲繡線的領結(jié)打在脖間,整個人就宛若歐洲舊時的貴族,矜貴非凡。
宋時野回去找顧紅時又接到了一通電話,煩躁的掛斷之后,適才拼命尋找顧紅的身影,就仿佛在尋找一個能驅(qū)散他腦中煩悶的解藥。
好在她那一身玫紅禮服格外亮眼。
宋時野剛要小跑過去,卻見到厲寒忱正巧出現(xiàn)在顧紅身邊。
“你沒吃早點?”
厲寒忱其實來的挺早,只是一直在車內(nèi)不想露面,他是眼睜睜的看著宋時野和顧紅一同出現(xiàn)直奔甜點和小食區(qū)的。
“我車里有師傅,讓他給你熬碗粥。”
厲寒忱沉聲道,眸光關切。
這一對剛宣布離婚不久的前夫妻突然聚頭,當即便吸引了無數(shù)媒體的目光,他們紛紛兩眼放光的將鏡頭對準兩人,不停拍攝。
“不用。”
顧紅退后一步,和厲寒忱拉開距離。
那一縷幽香突然遠離,厲寒忱的眼睛不可避免的黯淡了一瞬。
“你就這么抗拒我”這一句話還沒說出來,顧紅先被宋時野突然出現(xiàn)拉住了手。
“聽說顧長風特意請來了十多年前接手火化匡玉瑤的殯儀館工作人員,還有她進行治療的醫(yī)院醫(yī)生護士。我?guī)闳タ纯础!?/p>
宋時野盯著顧紅的雙眸,語氣中刻意多了幾分焦急之色。
顧紅隱隱察覺出空氣中彌漫著幾分不對勁的氛圍。
她左手邊一個宋時野,右手邊一個厲寒忱,三個人形成一個三角站位,又紛紛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顧紅。
這樣的情形,顧紅難免有些尷尬。
侯英站在一邊唏噓不已地對著兩個男人唱衰,方玉相比較而言就淡定許多,視線在三人身上打量,準備上前先解救一下現(xiàn)在處與尷尬境地的顧紅。
“顧紅小姐,終于見到你了。”
突然,一道清正的男嗓劃過寂靜。
顧紅順著出聲方向看去,云曾秋和杜云晟結(jié)伴而來。云曾秋穿著一身白西裝,杜云晟則穿著一身妖紫的長袍。
云曾秋甫一出面,就仿佛給人帶來了一縷迎面而來的徐徐微風。
顧紅的心莫名放松了許多,而下一刻就被撲面而來的杜云晟害得差點一個踉蹌。
還是宋時野眼疾手快的攔住了他。
被攔住的杜云晟滿臉哀怨,掃了一眼宋時野,眼神先是疑惑又變了變將脾氣咽下去,縮到了顧紅的身邊。
他專門湊到了顧紅耳邊,沖她眨了眨眼睛:“來幫你撐場子。”
顧紅看著他那一身堪稱獵奇的打扮,不禁扶額。
“心領了。”
她低笑。
“別光心領,表示表示。我跟你說,他啊,一大早就催著我趕緊捯飭,生怕錯過了和你見面。”
杜云晟壓低聲音和顧紅竊竊私語。
顧紅當然知道杜云晟是什么意思,只得笑了笑。
顯然是從一個尷尬的處境進入到了另一個尷尬處境。
“顧紅!”
驀地,一道尖利的女聲出現(xiàn),帶上了幾分狠厲。
圍在顧紅身邊的一圈人紛紛朝著那個方向看去。
顧顏一身白裙,頭上還別著一朵不大不小的白花,此刻氣勢洶洶的站在遠處,瞪著顧紅。
她一出現(xiàn),原本幾個團隊或多或少之間縈繞著的矛盾都在頃刻間消散,紛紛下意識的將顧紅往后推。
顧紅反而迎面而上。
顧顏大步而來,與顧紅直直對上。
只是顧紅長的高一些,兩人對視,反而頗有幾分居高臨下的意味。
顧顏掩住心底的那一絲不對,氣勢洶洶的追責:“顧紅,你這是什么意思?”
“你是來帶著他們砸場子的嗎?這可是為我媽媽準備的葬禮。就算你不接受她,也好歹尊重一下亡者吧?”
她的視線在杜云晟、顧紅、方玉、侯英身上停頓,卻在宋時野他們身上快速掃過。
“啥意思啊?這可是我特意挑的妖紫色,當季新品有價無市,你這是在質(zhì)疑我的眼光嗎?”
杜云晟一聽當即不樂意了,叉起腰就瞪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