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爺子愣了片刻,“十天?江染,你在開什么玩笑?”
要知道,嚴明桃光是調查周勛的死因,就花了數月的時間。
蔣振宗的背后是蔣家,或許還有別的勢力盤根錯節,光是將調查進行下去,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更別說十天查出結果。
“我沒有開玩笑?!?/p>
江染看著老人完全不能理解的目光,平靜地開口。
…………
夜深,城中區,一家私立專門醫院內。
蔣弈躺在病床上,手背上打著點滴。
他安靜地躺在床上,一直昏昏沉沉睡著。
旁邊的女醫生寸步不離地守著,從黃昏一直到入夜。
月光從窗外灑到床側,落在男人錯落有致的五官上,盡管給他盡添幾分蒼白,依舊折不去他冷冽剛強的輪廓。
“蔣總應該沒什么事了,你先回去休息吧?!?/p>
主任從外面進來,看到女醫生還在守著,提醒她可以去休息了。
女醫生卻搖搖頭,坐在一旁,低低道:“我不困?!?/p>
蔣弈這次胃出血來得突然,很可能是病情惡化前的征兆,所以兩人都格外謹慎,聯系了這邊著名的??漆t生會診之后,用了強效藥。
這種強效藥國內很少用,因為雖然立竿見影,一次治療就能讓病人數月精神煥發,但卻有相當大的副作用。
那就是用藥期間會劇烈的疼痛。
他們本想建議醫院用些更緩和的藥物,但蔣弈卻堅持要用藥。
只有盡快恢復,盡快好起來,他才能協助江染。
藥打了一下午,蔣弈身旁的人一直目睹著他咬牙硬挺過去。
期間,蔣家的人還不斷打來電話,蔣弈都是親自接聽。
盡管他已經疼痛到汗流不止,每一個字都要用力才能止住顫抖,但他還是全程都很好地應付了過去。
女醫生聽到他在電話里都不忘提起自己的老婆。
蔣弈說江染現在很忙,自己只是一些風寒不適,讓他們不要操心,更不要打擾江染。
蔣奶奶他們只是擔心蔣弈的身體,聽到蔣弈接了電話,自然也心安了。
至于蔣弈的意思,家里人比他還要了解。
江染早就給他們回了電話,還沒跟蔣弈通氣之前,蔣奶奶就先安慰了江染,說蔣弈回復了她消息,沒什么大礙,讓江染專心先顧好自己。
江染不是個好糊弄的人,蔣弈不敢接她的電話,只給她發去消息,說自己休養兩天就會回海市。
但自此之后,江染的消息就再也沒發過來。
蔣弈不確定她是去忙了,還是生氣了。
他一整天便這樣握著手機,疼到睡著又醒來,第一時間就是去看她的消息。
“染染……”
忽然,蔣弈的低喃從喉嚨發出。
他身子痙攣地動了一下,咬緊的牙關將脖頸的青筋撐得分明。
他手掌攥緊床鋪,似乎被一波強過一波的痛楚折磨得不堪忍受。
“蔣總,放松點……”女醫生馬上起身扶住了旁邊的儀器。
她看了眼吊瓶,還有半瓶的藥。
這疼痛會越來越劇烈,尤其是到了最后的藥勁兒上來。
蔣弈的側臉微微晃了晃,顯然是被又一次疼醒。
他睜眸,朦朧中看到站在床邊的女人身影,眼前浮現的是江染的樣子。
她清冷的眉眼仿佛盛滿了擔憂。
但很快,視線聚焦,眼前的人并非思念中的人。
“……”
在這種極致的脆弱時刻,思念如同藤蔓,瘋狂滋長,比身體的疼痛更讓人難以忍受。
蔣弈感覺到失落自心臟深處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剛剛做了一個夢,夢見江染來找他了。
她說,無論發生什么,都一定會陪著他。
在夢里面,他也毫不掩飾思渴望,將她留在身邊。
但現在夢醒了,現實再次將兩人的距離拉開。
蔣弈看著被吊針打到青紫的手背,微微收了收指尖,眉心擰緊。
“蔣總,是不是哪里很不舒服?喝點熱水緩緩吧?!?/p>
女醫生感覺蔣弈的狀態不太好,馬上倒了杯熱水遞過去。
但蔣弈沒有理會,他只看著自己的手。
“……”
主任了解蔣弈的脾氣,女醫生還想說什么,被他攔了下來。
他調整了一下吊針的速度,雖然減緩不了什么疼痛,但總算是做點什么。
“你們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著?!?/p>
蔣弈沉聲。
他的聲音在幽靜空曠的病房內,格外寂寥。
女醫生被主任醫生帶著,悻悻轉身。
可走了沒幾步她就停下來,“蔣總,你疼的話不用一味地忍著……你想她的話,也可以告訴她?!?/p>
雖然她不清楚深愛一個人到底是什么樣的心情。
可她覺得,會被蔣弈深愛的女人,一定不會那么脆弱。
那天在酒店房間看到江染喬裝打扮來找他,她就知道……兩人的心意,一定誰也不比誰少。
如果這個時候,江染能陪在蔣弈的身邊,是不是……他就不會那么疼了?
“……”
蔣弈沒有回話,女醫生也知道自己多嘴,沒等主任罵她,她就自己先低了頭,快步出去了。
病房徹底安靜下來。
蔣弈抬手看向無名指上舍不得摘下的戒指,嘴角悻悻勾了下。
夜色越來越深。
疼痛越來越劇烈。
蔣弈輾轉反側,終于忍不住悶哼出聲,他不想發出太大的動靜驚擾外面的人,可咳嗽卻停不下來,猛地嘔出一口鮮血。
血跡散落在地面上,在淺白色的光影下投下觸目驚心的黑色。
在這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中,病房的門被從外猛地推開!
一道身影飛快地沖了進來。
江染沒想到自己還是晚了。
看到眼前人如此虛弱憔悴的樣子,她一瞬間整顆心碎得不成樣子。
她早就想到了,蔣弈一定有事情瞞著她。
他拙劣的謊言在她面前說了這么多次,可她卻遲鈍到才發現……
江染看到地面上的血跡,神經像是被扎疼,眼皮跳起來,眉頭也抽搐著擰在一起。
她嘴角張了張,一種自肺腑傳來的苦悶壓下來。
“給我拿些水……”
蔣弈沒有回頭,只以為是值班護士聽到動靜過來了。
他自然不知道江染就站在一旁看著他,抽出紙巾擦拭了下嘴角,低聲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