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崽不解:“那他被打跑了,不是件好事嗎?”
“過幾天就是我媽媽和周叔叔結婚的日子了,”楚樂瑤絞著手指,聲音里帶著擔憂,“我怕他到時候又來搗亂。”
滿崽聞言,挺起小胸脯,語氣堅定地說:“他已經被打跑了,肯定不敢再來了!而且,你媽媽結婚那天,我爸爸和衛東爸爸也會去。他要是敢來搗亂的話……”他揮了揮小拳頭,雖然沒有明說,但意思不言而喻。
滿崽的話像一顆定心丸,讓楚樂瑤的臉上終于重新露出了笑容,她點了點頭:“滿崽,我知道了,謝謝你。”
衛東在旁邊趕緊湊過來,指著自已的鼻子:“樂瑤,我也安慰你了,你怎么只謝謝滿崽一個人啊?”
楚樂瑤被他的樣子逗笑了,從善如流地說:“衛東,也謝謝你。”
衛東立馬撓著頭,嘿嘿地傻笑起來。
幾天之后,周日這天終于到了楚萍和周文遠結婚的日子。
沈云梔給寧寧穿上了一件嶄新的紅色小褂子,看起來喜慶又可愛。
在這個物資匱乏、很多孩子只能撿哥哥姐姐舊衣服穿的年代,寧寧因為全家上下的寵愛,小衣服多得穿不完。小孩子長得快,好些衣服還沒上身就小了。
寧寧在娘胎里就發育得好,出生時頭發就格外茂密烏黑。
如今雖然才三個多月,頭發已經能扎起一個小揪揪了。
沈云梔給她在頭頂扎了個可愛的沖天辮,襯得那張小臉更加圓潤白嫩。
眼睛又大又黑,像兩顆烏溜溜的葡萄,看起來可愛極了。
這小家伙吃得好睡得香,體重已經達到了十四斤,小胳膊像嫩藕似的一節一節,臉上的肉嘟嘟的,任誰看了都想捏一捏。
滿崽的衣服昨晚就準備好了,一件淺藍色的確良襯衫,配著深藍色的背帶褲,都是沈云梔親手做的,針腳細密整齊。早上他一骨碌爬起來,自已就能利落地穿好。
穿戴整齊后,滿崽輕手輕腳地走到搖床前。
寧寧正醒著,睜著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小手在空中揮舞著。
看見哥哥來了,她立刻咧開沒牙的小嘴,發出“咯咯”的笑聲。
“寧寧今天真漂亮。”滿崽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在妹妹柔軟的臉頰上輕輕親了一下。
寧寧被哥哥親得癢癢的,笑得更加開心了,小手胡亂地抓住滿崽的一縷頭發,嘴里“啊啊”地說著只有她自已才懂的嬰兒語。
“寧寧乖,哥哥的頭發不能抓。”滿崽耐心地輕輕掰開妹妹的小手,把自已的食指遞給她握著。
寧寧立刻緊緊握住哥哥的手指,滿足地晃動著小腳丫。
“我們今天要去喝楚阿姨的喜酒,”滿崽像個小大人似的對妹妹說,“寧寧要乖乖的,不能哭鬧哦。”
寧寧仿佛聽懂了似的,又“啊”了一聲,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哥哥。
隔壁佟愛菊一家也準備出發去喝喜酒。
衛東正吵著要穿新衣服:“媽,我也要穿新的!你看我這褲子,都破了好幾回,全是補丁!”
佟愛菊沒好氣地戳了下他的腦門:“那還不是你太調皮!這褲子當初還是我和你沈阿姨一塊兒扯布做的,滿崽也有一條。人家滿崽的褲子還好好的,你的都破了幾回了?真不知道你天天去學校是讀書還是干苦力!”
話雖這么說,佟愛菊還是給他換上了一套半新的藍色學生裝。
衛東臨出門前,還偷偷往手心里吐了點唾沫,往頭發上抹了抹,想要梳個整齊的發型。
佟愛菊看見他這舉動,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兩家人說說笑笑地一起出發。
顧承硯怕沈云梔抱孩子累著,主動接過寧寧。
小家伙被爸爸穩穩抱在懷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路好奇地張望著這個新鮮的世界。
到了楚萍的新家,他們如今已經搬進了家屬院里,新家貼上了紅紅火火的喜子,熱鬧非凡。
楚萍身上穿著一件嶄新的紅色呢子上衣,頭發在腦后挽了個利落的發髻,別著一朵精致的紅絨花,整個人喜氣洋洋,比在文工團時更多了幾分嬌艷。
站在她身旁的周文遠身姿挺拔,穿著一身筆挺的深色中山裝,襯得肩寬腰窄。
他面容清俊,鼻梁高挺,唇角自然微微上揚,透著讀書人特有的儒雅氣質。
此刻,他正微微側頭注視著楚萍,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楚萍似乎感應到他的目光,抬眼與他相視一笑,臉頰泛起幸福的紅暈。
兩人站在一起,一個明艷動人,一個溫文儒雅,真是應了那句“郎才女貌”。
那由內而外洋溢著的幸福笑容,感染著在場的每一位賓客,讓人不由自主地為他們感到高興。
楚樂瑤和周文遠的兒子周曉峰也都穿著喜慶的衣服,一個穿著粉紅色小罩衫,一個穿著深藍色小軍裝,正湊在一起說悄悄話,看起來相處得很是融洽。
兩人雖然是二婚,按照很多人的想法二婚并不會大肆操辦。
但是周文遠卻執意要熱熱鬧鬧的辦,因為當初楚萍和李紹剛結婚的時候,李紹剛就以兩人沒有錢為由,沒給過楚萍一個像樣的婚禮。
如今,周文遠就是要彌補楚萍的這個遺憾。
這是七十年代末典型的婚禮,沒有華麗的婚紗,沒有鋪張的排場,但在家屬院空地上擺開的七八張圓桌坐滿了人。
大多是文工團穿著軍裝的女兵們,歡聲笑語不絕于耳。
桌上擺著瓜子、花生和水果糖,孩子們在桌椅間追逐嬉戲,大人們則熱絡地聊著天。
顧承硯看著這熱鬧溫馨的場面,不禁想起自已和沈云梔領證時的情景。
那時他們也只是去民政局領了結婚證,連頓像樣的飯都沒吃。
按照他的本意,是想風風光光辦一場的,可那時的沈云梔還存著給滿崽上完戶口就離開的心思,對這樁婚事全然不上心。
想到這里,他心底泛起一絲難以言說的遺憾。
他微微側身,湊到沈云梔耳邊,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畔,聲音低沉而溫柔:“云梔,看著他們這樣真好。等以后有機會,我們也補辦一場婚禮吧?”
沈云梔正含笑看著楚萍幸福的模樣,聞言微微一怔。
她向來不太在意這些形式,覺得兩人如今兒女雙全,日子過得踏實美滿便足夠了。
可當她轉頭對上顧承硯那雙深邃眼眸中隱約的期盼時,到了嘴邊的推拒又咽了回去。
她輕輕靠向他,語氣里帶著幾分縱容的無奈:“都生兩個孩子了,還辦什么婚禮……”
見他眼神微微一黯,她又放軟了聲音,指尖輕輕捏了捏他的掌心,“等以后有機會再說,好不好?”
顧承硯立即點頭,眼底重新漾開笑意,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寧寧看到這么多人,更加興奮了,小腳在爸爸臂彎里不停地踢蹬。
滿崽踮起腳逗妹妹:“寧寧看,你看好熱鬧啊。”
這時開始上菜了,紅燒肉、清蒸魚、白菜粉條、土豆燒雞……還有一些別的素菜……
雖然不算豐盛,但在那個年代已經是難得的宴席了。
寧寧看著滿桌的菜,眼睛瞪得圓圓的,小嘴巴一動一動,顯然是被香味吸引了。
沈云梔輕輕點了點女兒的小鼻子:“你還小呢,可不能吃。”
滿崽也學著媽媽的樣子,認真地對妹妹說:“寧寧乖,等你長大了,哥哥給你買好多好多好吃的。”
衛東在旁邊說道:“衛東哥哥也給你買好多好吃的。”
佟愛菊在旁邊無情地拆臺道:“你這么嘴饞,就怕你買了之后還沒等給寧寧就自已先吃完了。”
這話引得坐在這一桌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衛東哼了一聲,不理他媽了,開始猛吃。
這時,周文遠和楚萍走過來開始敬酒了。
輪到文工團女兵們這桌時,姑娘們紛紛起哄:“周同志,你可要好好對我們楚萍姐,要是敢欺負她,我們全團的姐妹可不答應!”
“就是!楚萍姐可是我們團的寶貝,你要是對她不好,我們天天上你家門口唱歌去!”
周文遠笑著舉杯,鄭重地說:“請大家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對待楚萍和樂瑤。”
就在大家起哄讓新郎新娘喝交杯酒的熱鬧關頭,突然幾個公安民警神情嚴肅地走了進來。
為首的公安環視一圈,目光落在周文遠身上:“你是周文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