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補充道,“滿崽和衛東很懂事,一直在陪著樂瑤和曉峰,想辦法逗他們開心。楚萍也在咱們家等著,我讓她先在屋里休息?!?/p>
沈云梔嘆了口氣:“我猜到她肯定會在這里等消息?!?/p>
話音剛落,楚萍就從里屋快步走了出來,陪在她身旁的佟愛菊輕輕扶著她。
楚萍的眼睛紅腫得厲害,顯然已經哭了很久,原本別在發間的紅絨花也不知所蹤。
她一見到沈云梔,就急切地抓住她的手,聲音帶著哭過后的沙?。?/p>
“云梔,你回來了!那邊……那邊情況怎么樣了?文遠他……他什么時候能洗清罪名回來?”
沈云梔輕輕回握住楚萍冰涼的手,拉她在椅子上坐下:“楚萍姐,你先別急,聽我慢慢說。情況確實有些復雜,但已經有新的線索了?!?/p>
她將公安局里的情況娓娓道來:“一開始,目擊證人指認的那個背影,確實和文遠有幾分相似……”
聽到這里,楚萍的心猛地揪緊,手指不自覺地收攏。
“但是,”沈云梔話鋒一轉,語氣堅定起來,“我仔細研究了那個背影畫像,發現了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那個人的肩膀比例不對,走路的姿態也別扭,特別是腳踝的角度,根本不像是穿平底鞋的男人。我懷疑,那很可能是個女人假扮的!包隊長他們也采納了這個看法,現在已經調整方向,重點排查與李紹剛有過接觸的女性了?!?/p>
楚萍長長舒了口氣,緊繃的肩膀終于放松了些許,但眼中仍帶著憂慮:“也就是說,文遠暫時還不能回來?”
“是的,在找到確鑿的不在場證明或者抓到真兇之前,文遠還需要配合調查?!鄙蛟茥d如實相告,隨即提醒道,“現在最關鍵的,是要找到能證明文遠案發時確實在家的證人。楚萍姐,你回去后不妨問問左鄰右舍,昨天下午有沒有人看見文遠在家,或者聽到什么動靜。任何細微的線索都可能幫上忙?!?/p>
楚萍聞言,立刻站起身,眼神重新變得堅定:“你說得對,我這就回去問?!彼^楚樂瑤和周曉峰,“樂瑤,曉峰,我們回家?!?/p>
沈云梔蹲下身,平視著楚樂瑤,溫柔地撫了撫她的頭發:“樂瑤,媽媽現在需要你?;厝ズ笠煤谜疹檵寢專梢詥幔俊?/p>
楚樂瑤用力點頭,小臉上是與年齡不符的懂事:“沈阿姨,我知道。我會給媽媽倒水,陪媽媽說話?!彼q豫了一下,小聲問,“沈阿姨,周爸爸……還能回來嗎?”
“當然能?!鄙蛟茥d點了點頭?!肮彩迨逡欢〞槊髡嫦?。”
將楚萍母子三人送到院門口,看著他們相互扶持著離去的背影,沈云梔輕輕嘆了口氣。
她知道,在真相大白之前,這個剛剛組建的家庭還將經歷一番煎熬。
楚萍帶著兩個孩子回到了那個本該充滿歡聲笑語的新家。
墻上鮮紅的喜字,桌上沒來得及收拾的喜糖和瓜子更襯得此刻的冷清。
今天是她和周文遠結婚的日子,他們特意請了做席面的廚子,如今這一桌桌的菜都沒怎么動。
可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
楚萍深吸一口氣,將孩子們安頓好,立刻轉身出門。她挨家挨戶地敲開鄰居的門,臉上擠出一絲懇切的笑容,聲音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王嬸,打擾了,請問你昨天下午有沒有看見我們家文遠在家?”
“李同志,你昨天下午聽到我們家有什么動靜嗎?比如文遠哼歌或者打掃的聲音?”
回應大多令人失望。
許多人茫然地搖頭,說沒注意。
更讓她心寒的是,隔壁的楊桂禾一聽到她的來意,眼神立刻閃爍起來,支吾幾句便“砰”地關上了門,那急促的關門聲像一記冷拳,砸在她的心上。
明明前幾天她剛搬過來的時候,楊桂禾還拉著她的手說將來也想讓自已的女兒學跳舞,想跟她后面學學,兩家人多多來往。
楚萍不是小氣的人,看楊桂禾的女兒跟自已家女兒差不多大,心想兩個孩子一起玩也有個伴,正好她教樂瑤的時候也可以讓楊桂禾的女兒一起學。
沒想到自已家里剛出了事,楊桂禾就這樣了。
這一趟,倒也讓她看清了人情冷暖,哪些鄰居值得深交,哪些在危難時會急于劃清界限。
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到家門口,楚萍感到一陣無力與絕望。
難道真的找不到人證明文遠的清白了嗎?
就在這時,她看見鄰居曹鳳蘭領著她的兒子軍軍正站在自家門口,似乎是在等她。
“楚萍,”曹鳳蘭是個爽利人,見到她直接開口,“剛才你來我家問,我確實是沒看見你家老周。不過,”
她拍了拍身邊男孩的肩膀,“我家這小子軍軍說他看見了。軍軍,你自已跟你楚阿姨說清楚?!?/p>
那個叫軍軍的男孩約莫八九歲,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前挪了一步,小聲說:“楚阿姨,我……我昨天下午想來樂瑤玩,看她不在家,就……就看到你家客廳盤子里放著好多喜糖……”
他縮了縮脖子,飛快地瞄了他媽媽一眼,見沒有挨罵的跡象,才繼續道,“我就偷偷拿了幾顆。然后我聽見周叔叔在屋里哼歌呢,哼得還挺高興的,我就趕緊跑了。”
這句話如同天籟!
楚萍一直緊繃的心猛地一松,幾乎要落下淚來。
她激動地蹲下身,握住軍軍的手:“軍軍,你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聽到周叔叔在哼歌?”
“嗯!”軍軍用力點頭。
楚萍立刻抬頭,急切地看向曹鳳蘭,眼中充滿了希冀:“鳳蘭姐,能不能……能不能麻煩你帶著軍軍,跟我去一趟公安局,把這話跟公安同志說一遍?這很重要,這能證明文遠當時確實在家!”
曹鳳蘭毫不猶豫地點頭,語氣干脆:“這有什么麻煩的!能幫上忙就行。走,我們現在就去!不能讓好人平白受冤枉!”
楚萍帶著曹鳳蘭和軍軍火急火燎地趕到公安局,找到了包隊長。
“包隊長!我們找到證人了!他能證明文遠昨天下午案發時在家!”楚萍激動地說。
包隊長非常重視,立刻安排了專人,在曹鳳蘭的陪同下,仔細詢問了軍軍。
孩子雖然有些緊張,但描述的情節清晰、細節生動,并且時間點與案發時間高度吻合。
這份證詞的可信度相當高。
不過包隊長還是問了軍軍都拿了哪些糖?
當軍軍說出來的糖跟周文遠買來的喜糖一樣的時候,這個證詞更為有力。
做完筆錄后,包隊長對楚萍說:“楚萍同志,軍軍小朋友的證言非常關鍵,它構成了周文遠同志有力的不在場證明。我們會立刻進行核實?!?/p>
但是,包隊長話鋒一轉,解釋道:
“不過,按照程序,單憑這份證詞,我們還不能立刻完全排除周文遠同志的嫌疑并結案。因為我們目前的證據鏈是:軍軍的證言證明周可能在家;而目擊者的指認和你們之前的沖突,證明周可能有動機。這兩者形成了矛盾?!?/p>
“因此,”包隊長繼續沉穩地說道,“最穩妥的辦法是,我們為周文遠同志辦理取保候審?!?/p>
“這意味著他可以先回家,但在案件徹底偵破前,需要保證隨傳隨到,不能離開本地。我們會將主要偵查力量投入到沈云梔同志提出的新方向上,找那個‘女扮男裝’的真兇。一旦真兇落網,或者找到其他確鑿證據能完全排除周的嫌疑,我們會立刻正式撤銷對他的調查,還他徹底清白?!?/p>
這個結果,雖然沒能讓周文遠立刻“無罪釋放”。
但對于已經絕望的楚萍來說,無異于黑暗中最大的曙光,因為文遠可以回家了!
手續辦理得很快。
當周文遠被帶出來時,神色略顯疲憊,眼底帶著血絲,但脊梁依舊挺得筆直。
他一走出公安局大門,就看到在暮色中翹首以盼的楚萍和孩子們。
“文遠!”楚萍哽咽著喚了一聲,再也抑制不住,幾步沖上前撲進他懷里,肩膀劇烈地顫抖著,無聲的淚水瞬間浸濕了他的衣襟。
周文遠緊緊回抱住她,大手在她背上輕輕拍著,聲音沙啞卻溫柔:“沒事了,萍萍,我回來了?!?/p>
“爸爸!”楚樂瑤和周曉峰也跑過來,一左一右緊緊抱住他的腿,小臉上滿是依賴和委屈。
周文遠松開楚萍,蹲下身將兩個孩子一起攬入懷中,在他們額頭各親了一下:“樂瑤乖,曉峰乖,爸爸沒事,讓你們擔心了?!?/p>
他站起身,目光落在旁邊的曹鳳蘭和軍軍身上,他走上前摸了摸軍軍的頭,“好孩子,謝謝你,是你幫了周叔叔大忙?!?/p>
曹鳳蘭爽朗地擺擺手:“鄰里鄰居的,說這些干啥!清者自清,回來就好!”
一行人回到家屬院時,天色已暗。
有正在院子里收衣服的鄰居看到周文遠,驚訝地停下動作,試探著問:“楚萍,你家老周回來了?案子……查清楚了?”
楚萍停下腳步,特意提高了音量,聲音清晰地傳遍了安靜的院落:“查清楚了!我們文遠昨天下午一直在家打掃衛生準備婚事,軍軍那孩子親眼看見他在家!人家孩子去公安局作了證,公安同志這才讓我們文遠先回家!雖然那真兇還沒抓到,但相信公安同志很快就能把那個兇手揪出來,徹底還我家老周一個清白!”
她這話既是說給關心的鄰居聽,更是說給那些之前唯恐避之不及的人聽。
她的目光掃過幾家迅速關上窗戶的鄰居,語氣里帶著幾分揚眉吐氣的意味。
周文遠輕輕拉了拉她的手,溫聲道:“好了,萍萍,回家吧。”
他知道她的委屈,但也明白此刻不必再多言。
楚萍點點頭,挽住他的手臂,在周圍鄰居或真心或復雜目光的注視下,挺直腰板,和他一起牽著兩個孩子,回到了家里。
走進依舊貼著大紅喜字的新房,看著滿桌幾乎沒怎么動過的席面,楚萍輕輕嘆了口氣:“文遠,這些菜……”
周文遠明白她的意思,溫聲道:“咱們也吃不完,分給鄰居們吧。”
“好?!背剂⒓凑襾砀蓛舻耐肱?。
夫妻倆默契地開始分裝那些紅燒肉、清蒸魚、白菜粉條。
他們特意繞開了那幾戶緊閉門戶的人家,首先來到了沈云梔家。
“云梔!”楚萍端著滿滿一碗紅燒肉,臉上終于有了真切的笑意,“今天多虧了你。這些菜要是不嫌棄……”
沈云梔開門見到周文遠,頓時松了口氣:“周同志回來了!太好了!”她連忙接過碗,“快進來坐會兒?!?/p>
顧承硯也聞聲出來,與周文遠用力握了握手:“回來就好。”
“多虧了軍軍那孩子作證,還有云梔的專業判斷?!敝芪倪h感激地說,“現在只是取保候審,真兇還沒抓到?!?/p>
“肯定沒事的!”佟愛菊正好也在沈云梔家串門,聞言立刻說道,“清就是清,濁就是濁,公安同志肯定會還你一個清白的!”
沈云梔輕輕拍了拍楚萍的手:“包隊長他們現在已經有了新方向,相信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你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過日子?!?/p>
接著,他們又去了曹鳳蘭家,特意多裝了些好菜,感謝她關鍵時刻的仗義執言。
隔壁家的楊桂禾見楚萍給周圍幾戶人家都送了菜,卻沒有給他們家送。
隔壁家的楊桂禾趴在窗邊,眼看著楚萍和周文遠給周圍幾戶人家都送了菜,連曹鳳蘭家都特意多送了一份,卻獨獨略過了她家,心里又酸又急。
她趕緊打開門走出來,臉上堆起夸張的笑容,故意裝成才發現周文遠回來了的樣子:
“哎呀!楚萍,你家老周回來了??!我就說他肯定沒事的,一看就是被人冤枉了!”
她一邊說著,眼睛卻死死盯著楚萍手里還端著的菜碗,故作驚訝,“哎呀楚萍,你這手里拿的什么?這是把今天席面上的菜都送人了?這么多的好菜,你們家也的確吃不完,剛好我家今天還沒買菜呢,走,我去你家拿一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