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宿主,這……這就完了……完了?”
眼看自家宿主真走了,統(tǒng)子忍不住嘴角直抽抽。安寧語氣倒是一如既往。
“那不然呢,留下來跟對方談人生談理想嗎?暢談未來的高官厚祿嗎?”
說到這里,安寧自個兒都忍不住笑了。
啊,不應(yīng)該嗎?
“是啊,是應(yīng)該。”安寧點頭:
“可是統(tǒng)子,理想,未來,那是有些人能想的東西。”
漢末群雄并起,無論是匡扶漢室,輔助主公一統(tǒng)天下,高官厚祿,這是政治抱負(fù)。
無數(shù)豪杰亦在此熠熠生輝。
“但阿統(tǒng),對此世的絕大多數(shù)人,現(xiàn)在擺在眼前的最大難題……”
“是生存啊!”
想到這些日子看到的種種,安寧忍不住嘆息一聲。
作為局外人,無論是曹魏的壯闊,亦或蜀漢的浪漫情懷,無疑都曾令人格外向往。
但對于身處其中,還是無權(quán)無勢的底層人,說實話,只有無盡的黑暗和身不由已是真的。
亂世,都說如甄宓那般的美人身不由已,只能一步步被推著走。
其實底層人只會更沒有選擇的機會。
“遠(yuǎn)的不說,近百萬的黃巾軍,冀州幾十萬的山匪,難不成他們都是自愿落草為寇嗎?”
還有剛才的馮遠(yuǎn),講義氣,有頭腦,身體強健,指揮能力也不弱。
從剛才的談話中,安寧也可以看出,對如今的生活,對方眼中并未有太多喜色。
可這樣的人,最終也依舊走上這條路。
“看著吧,亂世已至,無論是為了攢下資本,還是更好立足,大勢力吞噬整合小勢力只會再尋常不過。”
對馮遠(yuǎn)這些匪寇而言,擺在眼前的就是無疑就是同為“義軍”的黑山軍一脈。
且不說對方行事如何,早已是眾諸侯眼中大敵,真去了那里,人數(shù)碾壓下,怕是連前線的炮灰都是奢望。
“所以擺在眼前的從來不是理想,未來,而是赤裸裸的生存!”
“唉!”
系統(tǒng)忍不住嘆了口氣。
與此同時,山內(nèi):
“老大?老大!”
見自家老大還在發(fā)呆,手上還拿著剛才那人送的冊子,不遠(yuǎn)處,一個略顯瘦高的青年忍不住上前:
“老大,不管旁人咋樣,反正猴子我都聽你的。老大你要是去,咱們就去!”
“還……還有狗蛋兒他們鐵定也是!”
目光在對方愈發(fā)瘦削的臉上轉(zhuǎn)了一圈兒,這一刻,馮遠(yuǎn)的聲音格外發(fā)沉地慌。
“那猴子,你自已覺得,想去嗎?”
“啊!其實吧,我感覺也還……還成!”名喚猴子的男人忍不住撓了撓頭:
“大哥你也知道,咱們兄弟們之前大都也是這一片兒的人,雖然上了山,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些個。”
“旁的不說,今年里頭人過得其實還可以。剛才那人旁的不說,確實有些個厲害在的。”
“呵呵當(dāng)然了……
咱們都聽大哥的,大哥覺得不好,管他再怎么說的天花亂墜,咱們也不去!”
雖說因著最近黑山那些人,他們最近確實已經(jīng)很久沒出去弄過東西了。
可大哥說的對,那些人都是拿自個兒命都不當(dāng)命的,別說他們這些外來人了,去就是給人當(dāng)灰的命。
瘦猴忍不住心下生悶。
看著手下離開的背影,馮遠(yuǎn)下意識握緊了手中薄冊。
黑暗中,剛才那人的聲音還在耳邊。
“正所謂寶馬當(dāng)贈英雄,我觀馮兄身長有力,腳步亦是格外穩(wěn)健,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這般大開大合的刀法最為合適。”
“馮兄莫要急著拒絕,唇亡尚且齒寒,無論某今日所言成與不成,沈某還是希望無論你我,都能在這世道好好的生存下去……”
是啊,活下去,多難啊!
再次睜眼,虎目中已經(jīng)是一派決意。
考教,分級整合,重新鍛煉,分配任務(wù),如早前所言,接手這波人后,安寧明面上并未對其區(qū)別對待。
有了這波人手,城門建好,各項機關(guān)布置完成,她的動作也能加快一些。
“別說,怪不得,古往今來,人人都愛發(fā)戰(zhàn)爭財呢!”
安寧忍不住感慨。
雖說缺德了些,卻也著實暴利。尤其是藥材這塊兒。
即使中途為免麻煩,中間各種倒轉(zhuǎn)的地方多了。但最后下來,仍是收獲不菲。
諷刺的是,哪怕在這種普通人幾乎活不下去的時候,在那些個貴族這兒,例如香料,絲綢,面脂這些依舊好賣得很。
一塊兒名墨在士人中甚至能賣到數(shù)十金之?dāng)?shù)。
時光飛逝,轉(zhuǎn)眼間就是初平四年(193)年。
青山綠水間,不斷傳來孩童讀書聲。
隨之而來的還有校場上,長刀破空聲。
“女郎,這是今年的賬目,還有近來新加入的府兵。”
距離安寧來這里已經(jīng)三年,除去頭一年艱難了些,這兩年來,司書幾人扮作江南那片兒的走商,說一句賺的盆滿缽滿也不為過。
光是裝備,底下人都已經(jīng)換了一波,手中兵力也有近兩萬余人。
其中大多是附近日子過不下去前來投奔的,同樣也有想來搶奪被黑吃黑的山匪。
哦,忘了說了,就在兩年前,曹操已經(jīng)同他那位朱砂痣荀美人成功會和,去歲更是于袞州大敗黃巾,收其精銳,徹底脫離袁紹自立門戶。
不過目前,這位暫且同她們關(guān)系不大。
對他們目前影響較大的還是這位袁紹,袁州牧。
畢竟就在不久前,對方已經(jīng)徹底平定冀州內(nèi)部一直跳得極高的數(shù)十萬(虛數(shù))黑山軍。
能走到今日,這位袁州牧自然并非凡人。
內(nèi)部禍患掃清后,作為在對方眼皮子底下發(fā)展勢力的他們一行,哪怕這些年已經(jīng)足夠小心,依舊被這位發(fā)現(xiàn)了端倪。
當(dāng)然也是她近來不再隱藏的緣故。
這不,之前幾次詔令未果后,前來掃蕩“匪徒”的大軍已經(jīng)在路上。
有賴分散在各地斥候,以及作為同一利益團(tuán)體,相鄰幾縣的通風(fēng)報信,安寧這里自然是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原本寧靜的曲縣徹底熱鬧了起來。
校場上,原本正在練兵的馮遠(yuǎn)手下同樣驟然頓了半刻。
誤會,非是緊張,也并非恐懼,而是這一刻,終于來了!
***
“主公只管吩咐!末將絕無二言!”
“末將也是,只要主公一聲令下,刀山火海我王二絕無二話。!”
“末將亦是!”
一時間,縣衙一處密室內(nèi),皆是此起彼伏的承諾聲。
常言道,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
戰(zhàn)亂年代,人命最是不值錢,尤其是他們這些底層人的命,托主公的福,他們才能有如今吃飽穿暖,甚至連家里人都能過上好日子。
何況,人總是貪心的。
溫飽一旦實現(xiàn),總會想求的更多,早前沒有的雄心也會有了。
其中馮遠(yuǎn)最是感同身受,尤其這幾年更是不止一次慶幸之前的選擇,尤其在黑山軍徹底土崩瓦解之后。
對此安寧并不意外,人,倘若沒有心思那才怪了。
將手中地勢圖展開,上首,青衣女郎語氣一如既往:
“此次對方所派,總共兩萬余人,其中精兵只有兩千不到,領(lǐng)頭之人是一位姓韓的將領(lǐng)……”
不緊不慢間,卻是將對方人馬部署,后勤幾何一一道來。
怎么說,雖說有北邊兒強敵公孫虎視眈眈不錯,但對方也確實是沒怎么把她們一伙兒放在心上就是了。
不過也是,正常一縣之地,兵力有限不說,而且對方眼中,她們這些人,約莫同之前那些匪寇差別不大。
匪寇,再是人多勢眾,戰(zhàn)力說實在,依舊有限的很。
早前黃巾三十萬眾,不還是被曹老板幾萬人殺地潰不成軍。不久前的黑山軍更是,說是幾十萬眾。等這位真騰出手來,還不是說收拾就收拾。
也不怪對方看不上她們。
雖隱約知曉自家主公消息靈通,然而聽到這般詳細(xì)地情報,眾人心下激動的同時,也愈發(fā)穩(wěn)了下來。
“雖是如此,諸位切記不可大意輕敵。”
“諾!”
話雖如此,站著挨打可不是她的風(fēng)格。
城門外,不等敵軍正式上門兒,一路上,曲縣內(nèi)以司棋為首的一眾高手就已經(jīng)擾的人煩不勝煩,不僅損失人不少,就連隨身攜帶的糧草,也被幾乎燒了干凈。
“這些人,消息這么靈通的嗎?”
隱約間,為首那人已經(jīng)有了些不好的預(yù)感。
而這預(yù)感也在接下來徹底成真。
正式領(lǐng)兵上門兒那一日,高大的城墻外,別說那些人,各種零零散散亂七八糟的機關(guān)就已經(jīng)讓人吃盡了苦頭。
為首那人更是,還沒來得及出聲,一支撲面而來的長箭便已經(jīng)自胸口處穿過。
速度簡直快到不可思議。
總之,這一戰(zhàn),出乎所有人預(yù)料,何止是慘敗。
對面不僅身法矯健,格外勇武不說,且明顯可以看出訓(xùn)練有素,配合默契。
互相之間,甚至還能組成陣式。
加上各式各樣的機關(guān)陷阱。
總之,大家伙兒來的時候兩萬人,不止主帥落馬被擒,潰逃走的竟是連五千都無。附近支援的兵力更是幾乎全軍覆沒。
一直到晚間,廝殺聲這才徹底停下。
屬于曲鄉(xiāng)暖黃色的燈光不斷亮起。
縣城內(nèi),各家各戶,男女老少們手中鋤頭菜刀這才緩緩放下,轉(zhuǎn)而化作震天的歡呼聲。
“太好了,贏了!”
“嗚嗚嗚……贏了,咱們家,保住了!”
他們?nèi)缃竦暮萌兆樱W×耍?/p>
伴隨著城中眾人歡呼聲,袁州牧“剿匪”反倒被連人帶馬盡數(shù)一鍋端掉的消息也迅速傳了開來。
不止冀州一地,就連尚在袞州的曹操都不由愣了一瞬。
連嘴里的飯菜都顧不得咽下,忙命人召幾位謀士前來。
“原以為經(jīng)過之前,本初已然徹底肅清冀州各方。”
“究竟何人,竟是在本初眼皮子底下,發(fā)展出如此勢力?”
重要的是此前,竟沒半點兒消息。
雖說在曹阿瞞看來,此役,必然有本初過分小瞧對方,看低于人之故,但僅一日不到便如此慘敗,還是令人震驚不已。
然而,更令人震驚的還在后頭。
伴隨著兵敗的消息,鄴城,不等袁氏一眾暴怒之下,勢要剿滅這只根植于眾人眼皮子底下的鼠輩。不多時,似是報復(fù)一般,不過兩日,曲縣附近幾座城池,便相繼落入匪寇之手。
速度快到,簡直叫人懷疑,對方是不是早就有所準(zhǔn)備。
廢話,不早做準(zhǔn)備,快點兒出手,等對方反應(yīng)過來,增強防衛(wèi),不是徹底麻爪了。
這里頭可是有她心心念念的鐵礦。
重要的是,再過兩年不打過來,任務(wù)對象甄大美人都要成婚了。
總之,不止常山郡,這幾城,她勢在必得。
不論安寧心下如何想法。
消息傳出,整個鄴城,營帳內(nèi),簡直安靜的叫人害怕。就連百里之外的死對頭公孫瓚,都特意傳信過去好生笑話了一番。
聽說對方是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女郎后,不論心下如何是想,明面上笑地愈發(fā)厲害了!
狠狠拉了一波仇恨值的同時,短時間內(nèi),倒也算是打消了對方繼續(xù)揮師的念頭。
“主公,萬萬不可妄動啊!”
府衙內(nèi),一眾謀士紛紛開口急勸。
“對方能在短時間內(nèi)迅速攻破三座城池,足以說明是個硬茬子。
“您別忘了還有北方那位。”
攻打?qū)Ψ饺菀祝f一北邊兒那位屆時再摻一杠子。一個打了個無數(shù)回個老對手,一個實力暫且不明。
“主公,常言道知已知彼,百戰(zhàn)不殆啊!”
袁紹本就并非真莽人,不過一時氣昏了頭,眾人勸說下,氣過之后,到底還是將心下火氣按了下去。
不過經(jīng)此一役,安寧本人的存在也很快暴露在眾人眼前。
姓沈,隱士弟子,同樣也是那年解決冀州疫病的神醫(yī)。
等等……神醫(yī)???
就在眾人以為打聽錯了之時。
袞城,原本正在參加議會的荀彧不由愣了一瞬。
“怎么了,文若?”
聽到詢問,荀彧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素來溫雅的面上不由目露沉思:
“姓沈,精通醫(yī)術(shù),武道精深,隱士弟子……”
“不瞞主公,倘彧沒有記錯的話,早在三年前,吾同這位女郎,倒是有過一面之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