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過年了,公爺給的賞....”
厚厚的信封,帶著點份量。
許貴打開一看,一百兩的虎頭大票直接沖入眼簾。
“大帥...”
董繼和喊道,“卑職等...哪能再拿您的錢?您有什么事一句話,卑職等但凡皺眉,就不是親娘養的....”
“不是給你們的!”
李景隆擺手,罵道,“快過年了,是讓你們給下面弟兄們的...”
說著,他又是一笑,“為了慶賀本帥重新執掌肅鎮...傳令下去,蘭州衛大營,七千官兵,每人賞黃酒兩升,肉一斤....另,告訴城中各酒樓,飯鋪子....包括民家,都給本帥動起手來,給蘭州衛的兄弟們包餃子...”
“誰包的餃子越多,本公的賞賜越多....”
“嗨!”
許貴大笑,“還是跟著大帥好,天天他娘的喝酒吃肉...”
~
“我還得學呀!”
“差得遠呢!”
夜深人靜,李景隆卻毫無睡意。
他站在衙房的地圖邊,瞪大眼看著蘭州衛三個字,心中滿是對老朱此番布置的佩服。
先不說老朱對于滅掉藍黨的決心和手腕,單說這份布置.....
誰能做到?誰能想到?
只有此刻看了地圖,才能明白他的用意。
蘭州和太原還有成都,在地圖上呈一個三角形....
在這個三角形的中央,是西安。而且無論哪邊去哪邊,都要經過西安。
而在成都的下面,則是瀘州。
瀘州有水路,經重慶襄陽武漢三個軍事重鎮,而后可達到應天。
這樣的布置,不但保證了藍玉一黨,沒有聚兵反抗的可能。也斷絕了他們彼此之間的消息傳遞,同時若一旦真有變故,蘭州太原成都之間可以相互支援,把所有的危險都壓到了最低,所有的風險,也都可以控制。
“老謀深算呀!”
“不得不服!”
“家主!”
忽然,李老歪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都準備好了....”
“嗯!”
李景隆點點頭,心中嘆息一聲,“正月,快點來吧....”
~~
“王爺,你幫我...琢磨琢磨!”
畫面一轉,成都蜀王府。
連日大雪,氣溫驟降。已不適合再在花園之中飲宴,而是在相對隱秘的,蜀王朱椿的書房養性宅中。
席見也沒外人,就是藍玉,朱椿,藍鬧兒,連王妃藍氏都沒有。
“岳父,琢磨什么?”
朱椿微微疑惑,然后低頭吃菜。
今日眾人吃的是鍋子,與民間那種一家子人吃一口鍋不同。
他們三人每人面前都是一個小鍋,鍋中是不同口味的湯底。
朱椿面前的是酸菜紅豆豬腳,藍玉面前的是遼東的飛龍湯底,而藍鬧兒的則是椒面豆腐魚片兒...
“我親家....”
藍玉絲毫沒有食欲,低聲道,“靖寧侯葉升....被廢了!說是跟胡逆有牽連...曾密謀造反!”
聞言,朱椿的筷子微微停頓,然后笑道,“岳父,邊吃邊說。您嘗嘗這豆干不錯,看著硬,但一煮就潤滑細嫩.....”
“你說!”
藍玉卻看向朱椿的眼睛,“會不會牽連到我?”
“原來你也知道怕?”
朱椿心中暗道一句,感慨道,“可惜,晚啦....”
“岳父,這怎么會牽連到您呢?”
朱椿面上裝作疑惑,開口道,“您跟胡惟庸他們,最是不對付的!”
“呵..”
藍玉搖頭,“死了那么多人,哪個是真同黨?”說著,他嘆氣道,“這些年,無辜死了那么多老軍侯.....都是這個罪。現在,又是我的親家...”而后,他嘆息道,“我突然想起書生們常說的一個詞兒...兔死狐悲呀!”
說著,他捋了下頭發,“要真是都有罪也就罷了,就因為...上位猜忌這個,疑了那個....”
“你該死!”
朱椿心中冷哼,“這話也是你能說的?也是能當我面說的!”
“岳父!”
他放下筷子,正色道,“這也就是當著我,當著別人,您也要這么說嗎?”
“我實在是鬧不明白了...”
藍玉又是皺眉,“干嘛非要殺了?還是用胡惟庸的罪名?殺人家全家呀?”
“哎!”
聞言,朱椿心中驟然嘆氣。
他又看看一旁,低頭吃喝,沉默不語的藍鬧兒。
猛的又想起自已那賢惠的王妃,心中頗有些不是滋味。
但這種滋味,只是一閃而過。
畢竟,他姓朱,是大明的藩王。
“岳父,要我說,您想多了!”
朱椿正色道,“怎么會牽連您呢?”
藍玉抬頭,眼神中帶著幾分期意。
他希望從他這個女婿的口中,聽到一些,他想的聽的話。也盼著聽到一些,可以安心的話。
“您想呀,若是想牽連您,何必讓您來成都帶兵呢?”
朱椿拿起絲帕,擦擦嘴道,“再說,您是誰?您是我女婿,您是朱家的親家呀!”
“呵!”
這話,讓藍玉的心中安定不少。
“您的女兒,可是給我誕下嫡子....將來要繼承蜀王之爵,世襲罔替的!”
朱椿又道,“再者,您還是皇太孫的親舅外公.....”說著,他壓低聲音,“咱爺倆說句沒外人的話,是,這些年父皇是殺了不少開國老臣,可您想過沒有...為何您一直安然無恙卻節節高升?”
“就是因為您的身份!”
“無論是我..”
“還是皇太孫都要依靠著您呀!”
朱椿又道,“父皇那么大歲數了...還能陪皇太孫多少年?有您這個軍中的定海神針,皇太孫還用忌憚誰?”
“呃...”
藍玉點頭,“這話,說到我心里去了!正是這個道理!可我還是想不通....”
“您是淮人!”
朱椿打斷他,“正兒八經的開國勛貴....十來歲就跟著父皇打天下的老臣了!葉家...”
說著,他冷哼道,“半路投降之人!跟前幾年那個趙庸一樣,算不得父皇的嫡系!”
藍玉眼皮動動,陷入思索。
“您呀,別多想...”
朱椿又道,“要不這么著,您要是心里不踏實...回頭我和您一塊給父皇上折子,干脆....您來成都養老得了!既然您心中不安,干脆就做個空筒子公爺,逍遙快活不也挺好嗎?”
~
養老,藍玉是肯定不會的。
因為他心中不甘心。
這么多年受了那么多辛苦,南征北戰。可他距離大明帝國,軍人之中,最頂尖的位置,始終差了那么一步。
他始終沒有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怎么甘心養老?
再者,他養老了,他下面的人怎么辦?
“兒子!”
宴會結束,藍玉和兒子并肩在游廊之下散步。
他低聲道,“你說...倘若上位真是....真是日后也要牽連我,咱們該如何?”
藍鬧兒歪頭想想,“不知道!”
“你個蠢...”
“但兒子就知道一點!”
藍鬧兒又道,“咱們爺倆可不能跟別人似的,乖乖的把腦袋伸出去,讓人家砍....”說著他撇嘴道,“要么魚死網破,要么實在不行就....落草為寇.....天下之大,哪還去不得?”
“哈哈!”
忽然,藍玉大笑,拍拍兒子的肩膀,“到底是我兒子,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