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冷哼,“讓曹國公...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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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里加急長途奔襲,未到五月,身在蘭州的李景隆就接到了朱元璋,命他處死駙馬歐陽倫的圣旨。
他在蘭州的行署,就坐落在黃河大橋的上方,可以俯瞰奔騰的黃河,以及川流不息的大橋。
“呵!”
看著看著,他突然發(fā)出幾聲冷笑。
然后再低下頭,略帶幾分戲謔的看著桌上的那道圣旨,臉上竟然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輕松之感。
沒錯,朱元璋讓他殺人,他竟然感到輕松!
是因為他驟然發(fā)現(xiàn),他內心之中對老朱那份深深的恐懼,已經不復存在了而輕松。是因為這條路,他已經看到了終點,如釋重負的那種輕松。
朱元璋老了.....他是真的老了。
老到既沒精力去管束自已的兒子,也沒能力掌控整個帝國。而且他還有許多的力不從心,以及身不由已。他現(xiàn)在唯一剩下的,就只是那爐火純青的帝王心術而已。
讓李景隆殺人....那李景隆的手上就沾了兩條駙馬的人命!而且這道沒有經過朝堂公議,且兩次殺人,都是老朱密旨的情況的,將來李景隆就算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呀!
日后有人拿這兩條人命大做文章,他李景隆最輕也是身敗名裂!
“老爺子,您大概也是....預料到您死之后,帝國的亂象了吧?”
李景隆轉頭看向窗外,滿臉冷笑。
看似蒸蒸日上的大明帝國,實則萬般隱憂。既有武備松弛,又有藩王手握重兵。既有文官之間的彼此爭斗,又有家族內部不和。
當然,還有他那不省心的孫子!
心中想到此處,李景隆臉上的笑意更甚。因為在接到圣旨之前,他竟然先接到了皇太孫朱允熥的手書。
一份言真意切用詞溫馨的手書!
手書之中告訴李景隆,年底之前料理了西北的各種軍務,回京另有重用。還讓他李景隆選拔甘肅寧夏陜西的武官,整頓三省的軍隊。
“任你料事如神,也絕想不到,你的孫子.....”
李景隆心中再笑,“將來肯定會把你所籌謀的一切,全部推翻!”
也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在西北也待的太久了!
老爺子擔心的是李景隆在西北軍中的勢力,后來居上。其實李景隆最缺的,并不是勢力。而是名份大義!
而這份名份大義的授權者,不是老爺子的兒子,就是老爺子的孫子!
就這時,門被輕輕叩動。
“進....”
吱嘎,隨著門被推開,穿著戎裝的李老歪快步進來,“少爺!”
“這么快就回來了?”
李景隆笑道,“兵馬練的如何?”
“都是老兵,知道給誰賣命,不用練,相互熟悉一下即可!”
李老歪端起桌子上的冷茶,一口灌下去,“您讓送回京城的人,也都出發(fā)了!”
“哦...那咱們也該出發(fā)了!”
李景隆轉身,“累不累?”
“這才哪到哪兒?”李老歪笑道,“少爺,咱們去哪兒?”
“西安!”
李景隆打了個響指,“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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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后,西安。
秦王朱尚炳在王府門前親自迎接李景隆,且?guī)е鴰追旨逼龋澳伤銇砹耍 闭f著,他拉著李景隆的胳膊,往王府內走,低聲道,“姨夫,老爺子那邊給你旨意了?”
“嗯!”
李景隆淡淡的點頭,朱元璋給了他旨意,自然也會給朱尚炳旨意。這其中的區(qū)別就是,朱尚炳知道朱元璋跟李景隆說什么,而李景隆卻不知道人家爺孫說什么。
“這一個來月,我可是提心吊膽!”
朱尚炳似乎長出一口氣,“歐陽倫被我關在后院,十二個時辰都不離人!他一開始就是哭,后來也不知怎么了,竟要尋短見....”
李景隆大步朝前,進了王府,“十一爺那邊,沒....跟您聯(lián)系?”
朱尚炳看看左右,揮手讓周圍的人拉開距離,低聲道,“十一叔那邊還算通情達理,倒是六叔那邊的知曉了此事,頗有些不高興!來信之中,話里話外說我有些不顧親情...”
說著,他嘆氣道,“可這事的始作俑者是歐陽倫呀,跟我有什么關系?”
“他們是當長輩當慣了!”
李景隆低笑,“李藩臺那邊呢?”
“聯(lián)合按察司,問罪官員十七人!”
朱尚炳低聲道,“這幾日好多人都跑到王府這邊來哭訴.....”
“此案,陜西還有罷免二十多名武官!”
李景隆在王府花園的月亮門前站住腳,開口道,“何人罷黜,何人提上來,王爺可想過沒有?”
朱尚炳面露難色,他這個秦王遠不及他老子,手底下無人可用。
李景隆沒再多言,而是轉身朝著花園中走去。
“那個...姨夫!”
朱尚炳在后面開口道,“我叫人給您預備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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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隆擺擺手,帶著幾名親兵,朝著花園深處走去。
一處小樓門前,站著幾名秦王府的護衛(wèi)。見李景隆走來,都是無聲行禮,而后結伴散去。
“誰來了?誰來....曹國公?是您?”
一聲驚喜的呼喚,從二樓窗口傳來,卻是披頭散發(fā)面色憔悴的歐陽倫。
他好似見了救星一般,“公爺,您看在公主的面上跟王爺說說,放我回京......”
“駙馬爺!”
李景隆對著樓上拱拱手,然后一屁股坐在花園之中。
“您怎么不上來?”
“哦,您不上來,我這就下去....”
“我跟您說,其實我也是被奸人所害...”
“等等,爾等何人?你們要干什么.....曹國公....嗚嗚嗚!”
眨眼之間,二樓傳來一聲嗚咽,然后就再無聲息。
李景隆坐在花園之中,彎腰低頭,拔出一根野草叼在口中,然后雙手抱頭,直接在藤椅上躺了下去。任憑春風吹著他的臉,他的胡須,臉上滿是愜意。
他竭力的想回想起,很多年前。沐英帶著他,追上牛城那次......
可不知為何,曾幾何時仿佛夢魘一般的經歷,現(xiàn)在卻根本想不起來。
“老朱老了...”
“朱標死了,沐英死了...”
“我所懼怕的人,都死了...”
“呵呵!”
他臉上浮現(xiàn)的笑意淡淡的,但又滿是心滿意足。
不多時,腳步響起。卻是李老歪在他身后低聲道,“少爺,料理了!”
“沒遭罪吧!”李景隆依舊閉著眼。
“掰著脖子咔嚓一下!”李老歪低笑,“痛快著呢,就是....”
“嗯?”李景隆睜開眼,“就是什么?”
“就是這位駙馬爺,臨走的時候,尿了自已一褲子!忒不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