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還將她拒之門外的男人此時單膝跪在床邊,微微彎腰,低下高貴的頭顱,近乎虔誠地親吻著她的指尖。
微涼的唇瓣啄吻,每一下都酥酥麻麻。
裴央央醒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思緒慢慢從回攏,眨了一下眼睛,復而清明。
“你把我吵醒了。”
手指蜷縮。
男人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又親下去。
“你繼續睡,我輕一點。”
這說的什么話?
裴央央收回自已的手,干脆坐起來,不滿地看著他。
“你來找我干什么?”
她還有點生氣。
謝凜的動作一空,略有失望地看了會兒,才將視線從那只被他親紅的手上移開。
“想你。”
他說得真誠,要不是裴央央進過宮,都要相信了。
“騙子,我去找你,你還不肯見我。”
昨天……
謝凜想起裴央央當時進宮找過他,但他讓李公公回話,說他不在,央央怎么會知道真相?
“是李公公告訴你的?”
他目光一寒,劈了李公公的心都有。
裴央央:“不用他說,當時我就站在門外,親耳聽見了。”
謝凜滿臉錯愕,開始慌了,急忙站起來。
“我不知道你就在外面,否則肯定會讓你進去的。對不起,你別生氣。”
他有些手足無措,伸手要去碰她,卻被裴央央瞪了一眼,只能黯然收回手。
裴央央直接問:“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我是假的?所以不相信我?”
她不喜歡打啞謎,心里不高興,所以直接就問了,猜來猜去徒增煩惱。
謝凜:“沒有!”
“可是你不肯見我。”
她轉過頭去,故意不看他,回想起當時的情況,心頭涌起一陣酸澀。
當隔著門,親耳聽到謝凜找借口趕她走,整個人都愣在了當場。
這兩天,面對家人的詢問,裴央央表現如常,依舊有說有笑。面對藍卿塵的質疑,她毫不猶豫地反駁,看起來很冷靜,其實心里早就已經開始沒底。
怎么可能不在意?
她是親耳聽到的。
他的語氣那樣冷淡,連見都不愿意見她。
這幾天強忍的難過瞬間爆發出來。
謝凜輕輕嘆了一口氣,捧起她的臉轉過來,看見裴央央眼底盛滿委屈。
“不是不肯,是不能,我暫時不能見你。”
“為什么不能見?”她甕聲甕氣地問,語氣不算好,還有些生氣。
“我要演一場戲,讓設局的人知道,我已經入套。央央,從再次見到你的第一眼,我知道是你,從來沒有懷疑過。”
至始至終,他都沒有絲毫懷疑。
裴央央抿緊唇,將眼底泛起的酸意逼退,終于愿意轉頭看他。
“可是,你為什么這么肯定我是真的裴央央?明明那具尸骨的年齡、死亡時間和方式都能對上,你怎么分辨得出來?”
連她的家人都找不到推翻那具尸骨的證據。
“央央。”
謝凜發出一聲輕嘆,他側身坐在床上,拉起她的手,用篤定的語氣說道:“我牽過你的手,吻過你,抱過你,我和你曾同床共枕一個月,我比你更熟悉你自已。”
到這里,裴央央剛想反駁,又聽見謝凜繼續道:“那會兒你還沒復活,我還親手幫你換過衣服,還……”
“別說了!”
她連忙撲過去,氣得一把捂住他的嘴,臉頰紅了個遍。
“我知道了!你不許再說了!”
謝凜半張臉被捂住,眼睛里流露出笑意,拉下她的手,繼續道:“看到那具尸骨的第一眼,我就發現上面的傷口和你身上的一模一樣,除了兇手,沒人能做到。既然蠢到想出這種招數,那我就順水推舟,把五年前的兇手抓出來。”
所以那天聽到有人冒充央央,甚至用一具假尸骨就想來騙他的時候,謝凜心里是鋪天蓋地的憤怒,被冒犯的憤怒,被褻瀆的憤怒。
他看起來很冷靜,殺心卻越來越重。
他站在棺木旁,卻全程沒有上前看一眼。
他沒說太多話,聲音聽起來平靜得沒有溫度。
他在克制心里的憤怒。
“你知道嗎?在你去找我的前一天,那個證人當親口承認尸骨是偽造,他提出一個讓我無法拒絕的條件,讓我對外宣布,尸骨才是真的裴央央。”
“什么條件?”
她想不出,還有什么是謝凜拒絕不了的條件。
謝凜冷笑一聲,道:“他說,只要宣布尸骨是真的裴央央,用它搪塞你的父母,我就可以毫無顧忌地把你帶走,藏在一個只有我知道的地方,只屬于我一個人。”
他轉過頭,漆黑眸子深處映出裴央央的模樣。
“這個條件對我來說,確實很有誘惑力。”
裴央央想起謝凜宮殿中的那個密室,她就曾經被帶到那里去,位置隱蔽,里面還有早就準備好的棺木和婚房,謝凜要做什么可想而知。
她瞬間緊張起來,下意識想要后退。
“謝凜,你要是敢這么做,我會……”
嚴厲的話還沒說完,謝凜便直接道:“你會生氣。”
裴央央點頭。
“我會很生氣!”
她這樣子有點可愛,謝凜沒忍住笑了一下,捏了捏她氣鼓鼓的臉,繼續道:“他們以為我現在不動你,是在忌憚裴家,但他們猜錯了,我只是,舍不得。”
他知道裴央央不喜歡那樣的地方。
上次帶她去的時候,她嚇壞了,后來很長一段時間都在疏遠謝凜。
他怕了。
剛開始打造那個密室的時候,他確實懷著將裴央央帶過去,和她拜堂成親的念頭,但她不喜歡。
她喜歡蹴鞠,那地方太小,怎么夠她玩耍?
她舍不得家人,看不到爹娘和哥哥,她肯定會很難過。
謝凜幾乎可以想象出裴央央住在里面的樣子,臉上笑容不再,皮膚漸漸蒼白,整日郁郁寡歡,仿佛一朵鮮花漸漸凋零。
那天,他獨自在密室里坐了很久,想到那些畫面,心里卻只剩下害怕。
他不想看到那樣的裴央央。
就算看到裴央央和其他人說話,就算他心里嫉妒得要死;就算心里一百個聲音在催促著把她藏起來,他也一直強忍著沒有發作。
不想看到她難過。
僅此而已。
哪有什么忌憚和利益權衡?
五年前,謝凜還沒登基的時候,他就能冒天下之大不韙,將裴央央的尸首強留在身邊,同床共枕長達一個月。
五年后,他是皇上,是九五之尊,又豈會束手束腳?
那些人竟以為他是懼怕裴家,不敢動手,還想以此來要挾他,簡直就是自已撞到槍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