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人聽見這話,都是不解。
孫氏忍不住嘀咕:“咱們家也沒有麻沸散啊,宮里沒有就讓人去取,再不濟就去醫館,來咱們家干什么?皇上現在到哪兒了?”
“已經進了門,現在正在前廳呢。”
裴無風不滿地起身。
“我現在就過去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其他人越陸續走出去,無論如何,皇上親至,他們肯定是要出去接駕的,更何況皇上這次還是帶傷過來的。
裴景舟走出門,回頭見裴央央還坐在原處,動也不動,低著頭,沒有一點要去前廳見皇上的意思。
“央央,你不去嗎?”
裴央央從聽到“麻沸散”這三個字的時候,臉就已經紅成一團,沒想到謝凜臉皮這么厚,上次騙過她一回,今天還敢主動找上門。
“我不去。”
她穩穩坐在椅子上,怎么也不挪窩。
裴景舟不由投來疑惑的目光,他這個妹妹和皇上的關系向來不錯,那天皇上受傷的時候,她那么擔心,怎么今天如此冷淡?
不過她不愿意去,他也不打算強求。
“好,央央你且在這兒等我,讓大哥去看看皇上到底來干什么。”
說完,疾步朝外面走去。
裴央央看著他走了,在心里埋怨謝凜。
可坐了一會兒,遲遲不見家人回來,也沒有前廳的消息,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去偷偷看一眼。
爹娘哥哥都在,他難道還能把她吃了不成?
拿定主意,裴央央昂首挺胸地朝前廳走去。
前廳。
謝凜著一身便裝,看見裴家人走進來,視線從他們身上一一掃過,沒看見裴央央,又往門口看了一眼。
“央央沒來?”
裴鴻正準備行禮的動作被打斷,疑惑地抬頭望去,不明白什么意思。
謝凜:“你們沒告訴她,朕今天是來換藥的?”
“皇上,您換藥為何要來微臣家中?若是宮中沒有,不如去醫館看看?微臣家中并沒有麻沸散。”
一邊說著,裴鴻將視線投向站在旁邊的劉太醫。
其實他不太相信,偌大的皇宮,那么大的太醫院,怎么可能沒有麻沸散?
劉太醫面若死灰,眼觀鼻,鼻觀心,他知道,自已現在什么都不要說比較好。
太醫院的名聲,哪有皇上的旨意重要?
謝凜像是根本沒聽到裴鴻的話,問:“這么說,央央知道朕今日來換藥,是故意不過來的?”
見他三句話不離央央,裴無風忍不住道:“皇上找央央干什么?她又不是大夫。”
他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
受了傷就好好待著吧,出來瞎跑什么?不知道又作什么妖?
孫氏暗暗拽了他一下,上前溫聲詢問:“皇上,不如讓臣婦派人去醫館取?您的傷口今日該換藥了吧?若沒有麻沸散,怕是會很疼的。”
怎么說皇上也是為了幫央央報仇才受的傷,不能就這樣把人晾在這里。
謝凜有些興致缺缺,剛要開口,忽然看見一個圓圓的發髻在窗外忽閃忽閃的,一愣,旋即笑起來。
他直接兩手一攤,一副凄慘模樣。
“罷了,疼就疼點吧,反正只要央央沒事,朕的手差點斷了也無所謂。劉太醫,來為朕換藥,只是有點疼而已,朕能忍得住。”
在場眾人都被一番話說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只劉太醫僵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是真換藥?還是假換藥?
圣心真是難測啊。
門外的裴央央聽見這話,心里卻是涌起一陣內疚,猶豫片刻,還是走了進去。
離門口最近的裴景舟第一個看見她。
“央央,你怎么來了?”
剛才不是說不來的嗎?
坐在上座的謝凜迅速轉頭看了她一眼,沒作什么反應,只繼續對著劉太醫嘆息:
“劉太醫,你之前說過,朕的手雖然沒有傷到筋骨,但如果不按時換藥,很可能會保不住,不知道朕會不會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斷手的皇帝,這樣一來,朕還怎么批閱奏折?”
劉太醫瑟瑟發抖,努力回憶。
他說過這話嗎?
謝凜:“斷手就斷手吧,為了保護央央,斷一只手也值得。”
裴央央聽不下去了,明知道對方是演的,但還是抵不住內心的不安,走過來。
她看了看謝凜被包成粽子一樣的右手,輕抿唇瓣,小聲說:“我沒有麻沸散,只有這個,你如果不要就算了。”
一邊說,伸了一只手過去。
謝凜當即展顏一笑,用沒受傷的左手拉起她,修長的手指嵌入她的指縫中,心滿意足地握著。
“這樣就夠了。”
裴家人看到這一幕,瞪大眼睛。
明白了。
全明白了。
麻沸散竟然是這個意思?!
這還要不要臉?
裴無風和裴景舟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差點把牙齒咬碎。
難怪央央剛才不肯過來,估計是早猜到他的目的了,虧他們一家子還巴巴跑過來關心。
尤其看到皇上此時浮現在嘴角的笑容,簡直恨不得沖過去將兩人的手分開!
這個念頭剛起,裴無風已經先一步走過去,一把分開他們的手,將裴央央拽到自已身后,對著謝凜嬉皮笑臉。
“害!原來是要找個人牽著手啊,皇上您早說啊!牽我和牽央央不是一樣的嗎?來來來!牽我的!我手大,好牽!”
一邊說,抬起自已寬大的滿是薄繭的手,舒展手指,大喇喇地伸到皇上面前。
謝凜:“……”
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默默看著他,并不搭腔。
牽他的手和牽央央的手,能一樣嗎?
可裴無風容不得他反對。
“別害羞了!這么大人,還怕疼。”
說著,一把撈起皇上的手握住,較上了勁,愣是把他的手指頭掰開,學著剛才的樣子十指緊扣。
謝凜的臉色簡直黑如鍋底。
大男人十指緊扣,裴無風自已也被惡心得不輕,但抬頭看到謝凜吃癟,又笑起來,催促道:
“你看,這樣不就好了?劉太醫,快給皇上換藥吧,都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