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管家送來了成婚用的喜帕和金釵。”
姜鴛掃了一眼,神情冷淡,“放那吧。”
侍女退下,屋內重歸寂靜。
她轉頭看向梳妝臺,伸手拉開最底下那個抽屜。
里面是一把剪子。
轉眼就到了六月,月底是昭文帝的六十大壽,月中是五皇子和姜鴛的婚期。
“陛下快不行了。”江潯淡聲道。
經過太子和三皇子兩件事,昭文帝對他越發信任,每日都要見他。
可以說,江潯是除了太醫之外,最清楚昭文帝身體狀況的人。
而且,太醫也早成換了他的人。
這一世,昭文帝自太子事件后,越發注意身體,但終究沒法逆天改命,他的壽數最多只能延長一個月了。
四皇子聽完后,放下手中的茶盞,神情冷淡。
旁人眼中的他總是開朗愛笑,只有江潯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性子,在他面前,他難得不用偽裝。
“那就再快一點吧。”
“五皇子這個蠢貨,實在是不配當我的對手。”
江潯眉梢微挑,沒有說話,算是應承。
太子是先皇后唯一留下的孩子,有身份,是名正言順的儲君。
三皇子在朝中多年,很是穩固,而且還有昭文帝的寵愛。
但五皇子,常年在軍中,沒有一點政治敏銳和謀略。
確實是所有對手中,最弱的一個。
五皇子和姜鴛的婚期越來越近,已經六月十日了。
自從那日,五皇子攔下四皇子,同他說了那番話,卻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五皇子很生氣,便決定刺激四皇子。
五皇子籌備婚禮的排場極大,幾乎驚動了半個京城。
府外日日張燈結彩,喜樂不斷。
四皇子連日告假在家,也不去上朝。
昭文帝將這一切看在眼里,覺得奇怪,便問了江潯。
江潯垂眸如實答道:“陛下有所不知,四皇子一直欽慕姜小姐,但姜小姐已有婚約,他始終克制,從未逾矩。”
“如今姜小姐要成婚,四皇子心中難受……”
昭文帝難得沉默,他是一國之君,平日里與幾個皇子并不親厚,少有閑話家常的時候。
不知是不是年歲大了的緣故,一時間聽到這些瑣事,心里竟覺得十分熨帖,仿佛跟孩子們距離一下子拉近了許多。
昭文帝心中感嘆,老四那孩子,從小懂事,也最通情理。
若是換作旁人,怕早已生出怨氣。
心中也對四皇子多了幾分心疼。
而此時,五皇子見婚期將近,仍未能從四皇子那得到任何反應,心中愈發焦躁。
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四皇子的把柄。
他一時著急,便命人暗中上奏,彈劾四皇子。
昭文帝雖然年老,如今身體也不大好,但仍對朝中之事洞若觀火,哪里看不出,是五皇子指使人彈劾的。
他本就偏向四皇子,還因姜鴛一事對他很是心疼,如今見五皇子如此咄咄逼人,怒意涌上心頭。
他還沒死呢!五皇子就這般對親兄弟趕盡殺絕。
若是等他閉了眼,是不是要把兄弟姐妹們全都殺光殺凈了!
昭文帝震怒之下,當即下旨,“傳令下去,五皇子行事乖張,心術不正,自即日起,遣返回西南駐地,不得擅自回京。若有違令,按謀逆處置!”
御前的劉公公臉色大變,卻不敢勸一句,立刻低頭應是,飛快去了。
朝堂震動。
而旨意傳到五皇子府上時,他正在操辦婚禮最后的細節,喜服都已送到姜府,卻猝然被一道圣旨打得措手不及。
而這還未完。
夜深燈靜之時,昭文帝再次傳旨,封四皇子為太子,取消了五皇子與姜鴛的婚事。
“四皇子仁厚穩重,行事端方,深得朕心,今封為太子,輔佐國政。姜家小姐既無成婚,婚事另擇佳期,入太子府為妃。”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姜鴛此時并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她獨坐在窗前,身前的梳妝臺打開著。
她拉開抽屜,拿出那把剪子,舉到耳側。
發絲在燭影中晃動,正欲落下——
“鴛兒——!”
門外忽地一聲驚呼,緊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姜閣老一氣喘吁吁地沖了進來。
看到姜鴛的動作,險些要嚇死了,“你在干什么!”
他猛地上前,一把將她手中的剪子打落,剪子叮當落地,滾了幾圈,停在桌腳邊。
姜鴛轉頭看著他,目光冷漠。
腦中事情太多,姜閣老一時間都不知道要說哪件才好。
“你,你不想嫁給五皇子也不用這樣吧!”
“你是想要干什么,削發為尼嗎!你個逆女!”
姜鴛冷笑,“不聽你們的話便是逆女嗎?那你不聽我的話是什么,逆子嗎?”
姜閣老氣得夠嗆,“你這孩子!你知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
他猛地提高聲音,“你不用嫁給五皇子了!五皇子被廢了,陛下把他趕到西南了,你跟他的婚事取消了!”
“圣上已下旨,封四皇子為太子,命你另擇佳期,入太子府為妃!”
姜鴛一下子怔住,手還停在半空,忘了放下。
“恭賀殿下,得償所愿。”
侍從們齊聲跪拜,滿臉喜色。
四皇子站在臺階上,露出一抹笑,“都起來吧。”
他的笑和往常一樣,清朗中帶著少年人的真誠。
侍從們心中也是一暖,有這樣溫厚仁慈的主子當新皇,是他們大昭之幸啊!
等人都退下后,他才慢慢轉身,走進后院。
計劃完成的很順利。
從五皇子發現錦春坊開始,之后的一切都是他故意的。
錦春坊本就是他的店,他想讓五皇子看到什么,五皇子就只能看到什么。
五皇子發現他們一起出游,也在他計劃之中,那些人證都是他的人。
他了解五皇子,爭強好勝,急躁不耐。
只要給他一個把柄,他就一定會先出手。
在這場奪嫡的局中,先動手的,就是輸家。
因為父皇厭惡骨肉相殘。
于是五皇子被貶,他成為太子。
一切水到渠成,順理成章。
只是……
他攏了攏袖口,指尖隱隱發緊。
她……愿意嫁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