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心中微動。
這長老說話，并非客套。
對方似乎真的聽說過自己。
這就有些意思了。
真鳳一族向來不問世事，居然會關注他一個人族修士？
這確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回長老話。”
姜望整理了一下思緒，開口道。
“我此行前來，原本的目的地，確實是真龍一族。只是在途中恰巧遇到了鳳玄道友，相談甚歡，這才順路前來拜訪，也想順便詢問一番。”
他頓了頓，語氣加重了幾分。
“畢竟，我覺得我帶來的這個消息，恐怕不僅僅關乎某一族，而是與整個神獸界的安危，都有著莫大的干系。”
姜望的話語異常直接，一開口，就將事情的嚴重性，拔高到了關乎整個神獸界存亡的層面。
“與我神獸界有關？”
長老臉上原本的平和收斂了些，露出了明顯的詫異之色。
“你倒是仔細說說，究竟是何事，能與我神獸界扯上關系？”
他確實感到疑惑。
神獸界傳承無數歲月，一直以來，都秉持著超然物外的態度。
外界勢力之間的爾虞我詐，強者大能的恩怨情仇，甚至某些界域遭遇滅頂之災……這些紛擾，神獸界向來是不聞不問。
不同不同，自然也就不會沾染因果，引火燒身。
他實在想不出，外界能有什么事情，會嚴重到波及到與世無爭的神獸界。
不過，對于眼前這位身負傳奇圣體，又膽魄過人的年輕人，長老內心還是比較欣賞的。
因此，他對姜望即將要說的事情，也提起了一些興趣。
“長老，據我所知，那名為中轉界的世界，一直是由你們神獸界在背后管轄，對吧？”
姜望開始敘述。
“神獸界不愿與外界過多交流，故而單方面關閉了通往各界的通道，這一點，外人無權干涉，畢竟主導權在你們手中。”
“但是，”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凝重。
“如今的中轉界，已是生靈涂炭，萬物死寂！所有棲息于其中的種族生靈，幾乎被屠戮殆盡！”
“而制造這場慘劇的元兇，是一種極其詭異可怕的怪物！”
“我此次前來，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追查這種怪物的根源！”
話說到這里，長老那原本處變不驚的臉上，終于無法再保持平靜。
一抹清晰的驚愕之色，浮現在他的眉宇之間。
“中轉界？生靈盡滅？還有……怪物？”
他的聲音里帶著幾分難以置信。
“那中轉界，無數年前，老夫也曾游歷過。雖比不得神獸界底蘊深厚，但也是種族繁盛，生機勃勃。界內族群實力普遍不弱，怎會……怎會落得如此下場？竟被全滅了？”
這消息，對他來說，沖擊不小。
“千真萬確。”
姜望肯定地點頭，神色嚴肅。
“而且，這類怪物，我并非第一次接觸。”
他拋出了一個更關鍵的信息。
“不久之前，在上古天宮遺跡之內，我就曾與它們交過手！我此行的另一個目的，就是為了徹底弄清楚這些怪物的來歷和弱點！”
“上古天宮？”
長老聽到這四個字，瞳孔微微一縮，神色瞬間變得無比認真起來。
“你所說的，可是上古時代，那位通天圣人所遺留的不朽天宮？”
“你……進入過那里？”
他連續地問著問題，語氣里帶著一點探尋的意味。
姜望對這個問題沒有否認。
神獸界雖然避世，但并不代表他們消息不通暢，有著自己特殊的情報來源。
對于不朽天宮出現世間，還有各個種族的天才爭奪機緣的事情，在當時鬧得非常熱鬧，并不是什么秘密。
在這方面，隱瞞是沒有意義的。
“正是通天圣人的不朽天宮，”
姜望坦然地承認了。
“不朽天宮……你這人族圣體的機緣福澤，當真是深厚得令人驚嘆，”
長老輕輕吸了一口氣，看向姜望的眼神，變得更加深了。
“如此說來……你得到了通天圣人的傳承？”
他又一次追問著，語氣凝重了很多。
通天圣人！
那是何等存在？
即使早就已經隕落了無數的歲月，他的名號，他的威力，依然是橫在無數頂尖強者心里的一座高大的山，很難越過。
面對著這個問題，姜望還是選擇了沉默。
“晚輩只是僥幸有所收獲，”
他輕描淡寫地帶了過去，接著又一次把話題拉回了重點。
“長老，我想我們現在最應該關注的，是那種怪物的消息，還有它們可能帶來的威脅，”
姜望提醒說。
他不是很擔心讓別人知道自己得到了傳承的事情，其實事實上這長老好像有點追問到底的趨勢，卻忽略了真正重要的信息。
這并不是他想要的情況。
長老沉默了，手指不自覺地在椅子的背上輕輕地敲打著，好像在權衡著什么事情。
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慢地開口說話了。
“關于你所說的中轉界怪物之事……其核心隱秘，確實一直由真龍一族的那位存在親自掌管，我等所知確實有限。”
“不過，當年之事，我真鳳一族，也確實了解一些旁枝末節。”
他選擇了一部分坦誠。
“那中轉界內，確實存在一處上古時代遺留的封印陣法。”
“既然你親眼目睹了中轉界的慘狀，那基本可以斷定……是封印出了問題，里面被鎮壓的東西，跑出來了。”
“至于那被封印的究竟是什么，具體的細節，還有后續該如何處理……一直以來，都是由真龍一族全權負責。”
“這件事，你的確應該去真龍一族，才能得到最準確的答案。”
長老說得頗為直白，幾乎是將自己所知的情況和盤托出。
然而，姜望聽完，眉頭卻微微皺起。
他有些不理解。
對方明明知道封印的存在，知道里面有危險的東西，甚至知道封印可能出了問題。
可為何……從這長老的語氣和態度中，他感受不到絲毫的緊迫感？
如此關乎生死存亡的大事，難道神獸界就一點都不擔心嗎？
“長老，請恕晚輩直言。”
姜望抬起頭，目光銳利地看向對方。
“既然你們也知道那封印，知道里面東西的危險性，就該明白那種怪物的破壞力是何等恐怖，其危害足以蔓延諸天萬界！”
“可我看貴族的態度，似乎……并不如何著急？”
他的話語變得愈發大膽，甚至帶著一絲質問的意味。
“難不成，如今的鳳族之內，已經被那種怪物滲透把控了？”
“還是說……你們真鳳一族，是畏懼了？害怕招惹麻煩，所以干脆裝作不知，明哲保身？”
這番話，可謂極其尖銳，甚至有些刺耳。
在真鳳一族的長老面前，如此口無遮攔，幾乎是赤裸裸的挑釁。
一旁的鳳玄聽得心驚肉跳，連連給姜望使眼色，讓他收斂一些。
然而，長老在聽完這番近乎無禮的質問后，并未動怒，只是臉上掠過一絲復雜的情緒，隨即化作一聲悠長的嘆息。
“事情……遠非你想象的這般簡單。”
他搖了搖頭，眼中似乎閃過一段不愿回憶的過往。
“當年加固那處上古封印陣法，真龍一族確實邀請了吾族一位頂尖強者一同前往，聯手施為。”
“然而……”
他語氣微沉。
“在封印過程中，發生了誰也未預料到的意外。導致我一族的那位強者，遭受了極其嚴重的道基損傷，至今仍在閉關療傷，能否恢復昔日修為，尚是未知之數。”
“也正因為此事，我真鳳一族與真龍一族之間，產生了難以化解的隔閡，關系至今都算不上和睦。”
“最關鍵的是，對于封印之下究竟是何物，真龍一族當時語焉不詳，并未對我族坦誠相告！”
“他們隱瞞了最關鍵的信息！”
長老的目光變得有些銳利。
“在這種情況之下，你覺得，我們真鳳一族，還需要為此承擔什么責任？又該過問到何種程度？”
他的反問，讓姜望一時語塞。
原來其中還有這等隱情。
真鳳一族是在信息不全的情況下被拉去幫忙，結果還付出了慘重代價，最后連被封印的是什么都沒搞清楚。
也難怪他們對此事態度冷淡，不愿再多插手。
聽完長老的解釋，姜望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按照通天圣人殘念留下的信息，這種怪物的來歷極其古老而恐怖，知曉其根底的，恐怕也只有那個時代的極少數巔峰存在。
“看來……我對這件事背后的復雜淵源，了解得還是太少了。”
姜望抬起頭，目光堅定。
“長老，若是可以，我希望能了解更多關于當年那場封印的細節，任何信息都可能至關重要。”
他沒有放棄任何獲取線索的機會。
真鳳一族畢竟是親身參與過封印的，即便被真龍一族隱瞞了核心，也必然掌握著一些外圍但關鍵的情報。
多了解一分，未來面對那怪物時，就能多一分把握。
那東西的危害性，很可能是滅世級別的，容不得半點馬虎。
長老聞言，再次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權衡。
“關于封印的具體細節……其中涉及部分族中隱秘，老夫一人無法做主，還需與其他幾位族老商議之后，才能決定是否告知于你。”
他給出了一個謹慎的答復。
“你可以先去真龍一族詢問。既然你是專為此事而來，他們于情于理，都沒有再向你隱瞞的理由。”
“不過，有另一件事，老夫覺得有必要提醒你。”
長老話鋒一轉，神色變得有些意味深長。
“神獸界之所以在漫長歲月前，徹底斷絕與外界的大部分交流，很大程度上，正是由真龍一族率先提出，并極力推動的決策。”
“因其并未直接侵害到其他族群的根本利益，加之真龍一族勢大，所以最終……無人反對。”
“你此番前往真龍一族，最好……提前有所準備。”
長老的這番補充，讓姜望心中再次一動。
這倒是他未曾料到的信息。
神獸界封閉的根源，竟然也在真龍一族？
雖然還未真正踏上真龍族的土地，但姜望對那個神秘而強大的族群，已經充滿了好奇，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多謝長老坦言相告，晚輩明白了。”
姜望拱手，鄭重行了一禮。
這應該算是神獸界內部不算秘密的秘密了，對方能如此直接地告訴他，足見其誠意。
至于真龍一族為何要做出這樣的決策，背后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緣由……
這就需要他親自去探尋答案了。
他絕不相信，真龍一族是閑來無事，才會做出隔絕與外界的決定。
其中，必定有著不為人知的深刻原因。
“無妨。”
長老擺了擺手，神色恢復平和。
“真龍一族并非隨時可以進入。他們族地的外圍禁制，每隔一段時間才會開啟一次。”
“距離下一次開啟，尚有幾天時間。這幾日，你便暫且住在我族客舍吧，有什么需要，直接告知玄兒即可。”
他做出了安排。
“既然如此，那便叨擾貴族了。”
姜望也不是矯情之人，當下便欣然接受。
只是他心中也略感意外。
沒想到即便是在神獸界內部，真龍一族也顯得如此封閉和特殊。
連進入他們的族地，都需要等待特定的時機。
看來，想要接觸真相，還需要一點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