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電光柱顫抖著,刺破溶洞深處粘稠的黑暗,落在那扇半開的厚重金屬門上。
門內,巨大的玻璃容器如同畸形的墓碑,在渾濁的綠色液體中沉默矗立。
容器內,扭曲的人形輪廓在熒光液體的映照下,呈現出一種非人、非生、非死的恐怖狀態。
肢體怪異的角度,皮膚上不自然的青紫和潰爛斑塊,甚至隱約可見暴露的骨骼和被強行固定、變形的關節……
那絕不僅僅是尸體!
林軍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強烈的惡心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讓他幾乎窒息。
艾薇死死捂住嘴,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嗚咽,身體劇烈地顫抖著,淚水瞬間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認出了其中一個容器里模糊面容上那熟悉的、屬于她們的民族面部刺青痕跡!
“老歐……他說的啟動……”
林軍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無盡的恐懼和憤怒,“不是毒氣……是……是這些東西?!”
“魔鬼……他們……他們把我們的兄弟……當成了……”
艾薇泣不成聲,巨大的悲痛和憤怒幾乎將她擊垮。
“冷靜!都冷靜!”
林軍強迫自己從巨大的沖擊中掙脫出來,他知道現在不是崩潰的時候。
他強忍著嘔吐的欲望,迅速掃視現場。
控制臺區域雖然停止了倒計時,但破裂管道滴落的毒液依舊在腐蝕地面,嗡嗡聲雖然停止,但整個空間彌漫著濃烈的化學藥劑和腐敗混合的惡臭。
被炸飛的戰士躺在不遠處,生死不明。
高處的鐘乳石柱下,老歐的尸體以怪異的姿勢扭曲著,血污滿面。
“艾薇!檢查傷員!其他人!立刻搜索整個區域!尋找所有能帶走的文件、實驗記錄!特別是關于這些……這些東西的記錄!快!”
林軍嘶吼著下令,聲音因為吸入毒氣而劇烈咳嗽。
他沖到那名被炸飛的戰士身邊,探了探鼻息——微弱,但還活著!
“王排長!趙政委!下面情況復雜!黑水已停止,但發現……發現大量人體實驗容器!有幸存戰士重傷!請求立刻支援!需要防化、醫療和偵查專家!重復,需要專家!下面可能有殘留毒氣和……活體樣本泄露危險!”
林軍對著通訊器急促地報告,每一個字都帶著沉重的分量。
地面之上。
當林軍斷斷續續、夾雜著劇烈咳嗽和憤怒顫抖的聲音從通訊器里傳出時,整個基地指揮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趙文斌、王排長、老周、老鄭,所有聽到的人,臉上血色瞬間褪盡。
“人體……實驗……容器……”
趙文斌喃喃重復著,這位經歷過無數戰火的老兵,身體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扶住桌子才沒有倒下。
他的臉色鐵青,眼中燃燒著足以焚毀一切的怒火和刻骨的仇恨。“日本人……這群畜生!”
“快!按林軍說的辦!”
趙文斌猛地回神,咆哮起來。
“王排長!立刻組織第二梯隊!穿最厚的防護!帶上擔架和急救包!老周!立刻聯系省軍區!報告這里的情況!請求最高級別的防化、生化武器處理專家和醫療隊!立刻!馬上!老鄭!繼續監聽!確保通訊暢通!林華!組織人員,在基地外圍建立隔離區!任何人不得靠近洞口!”
整個基地瞬間如同被點燃的炸藥桶,在巨大的恐懼和憤怒中高速運轉起來。
前所未有的緊急通訊信號刺破風雪,飛向遠方。
溶洞之下。
林軍指揮著剩余還有行動能力的隊員。
艾薇強忍悲痛,檢查了受傷戰士的傷勢,做了簡單止血包扎。
其他人則強忍著生理和心理上的極度不適,在控制臺區域和溶洞其他角落仔細搜尋。
他們找到了散落的、字跡潦草的實驗日志大部分是日文,夾雜著中文和俄文標注,幾卷拍攝了恐怖實驗過程的膠片,還有一些貼著標簽、裝著不明粉末或液體的玻璃瓶。
林軍自己則強忍著惡心和眩暈,打著手電,靠近了那扇半開的金屬門。他不敢深入,只在門口用手電光掃射內部。
除了那些巨大的玻璃容器,里面還有銹跡斑斑的手術臺、奇怪的束縛裝置、裝有各種器官標本的福爾馬林罐子……墻上還掛著一些褪色的、記錄著各種殘忍實驗數據和人體生理反應曲線的圖表。
這里,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地獄實驗室!
“嘔……”
一個戰士終于忍不住,沖到旁邊嘔吐起來。即使是最堅強的漢子,面對如此反人類的景象,也無法保持鎮定。
就在這時,上方傳來了繩索摩擦的聲音和人聲!
王排長帶著第二支援隊,穿著能找到的最厚實的防護,戴著簡易的防毒面具,順著繩索滑了下來。
當他們落地,手電光掃過整個溶洞,尤其是看清了金屬門后的景象時,所有人都驚呆了,隨即是壓抑不住的憤怒和嘔吐聲。
“快!擔架!把傷員抬上去!”
王排長強壓著翻騰的胃,聲音嘶啞,“其他人!協助林場長!把所有能找到的資料、可疑物品,全部裝箱密封!動作要快!注意腳下液體!不要碰任何不明物體!”
有了增援,效率大大提高。
重傷員被小心地固定在擔架上,開始向上運送。
林軍和艾薇在隊員的攙扶下也準備撤離,他們的身體已經到達極限。
在離開前,林軍最后回頭看了一眼這片被詛咒的地下空間。
巨大的玻璃容器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幽綠的光,里面扭曲的影像如同無聲的控訴。
他想起了栓子,想起了所有犧牲和遭受苦難的人。
他的拳頭緊緊攥起,指甲刺破了掌心。
“老歐死了,但這筆賬,沒完!”
林軍的聲音低沉而冰冷,如同淬火的鋼鐵,“這些證據……必須讓全世界知道!”
撤離過程異常艱難。
傷員、中毒者需要照顧,搜集的證據需要小心搬運,還要時刻警惕可能的二次塌方和殘留毒氣。
當最后一個人被拉上地面時,刺骨的寒風和漫天風雪撲面而來,竟讓人感到一絲劫后余生的清醒。
基地外圍已經拉起了警戒線。
趙文斌臉色鐵青地迎上來,看著被抬出的重傷員,看著林軍和艾薇蒼白如紙、不斷咳嗽的臉,看著隊員們抬出來的、貼著絕密標簽的沉重箱子,他什么都沒說,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林軍的肩膀,眼神交匯,一切盡在不言中。
很快,刺耳的警報聲由遠及近。
省軍區派出的、帶著專業防化設備和穿著全身防護服的隊伍,以及醫療車隊,在漫天風雪中疾馳而至。
整個大洪山農場,被徹底封鎖隔離。
消息如同雪崩般傳開。
農場工地挖出日本人秘密生化實驗室,發現活體實驗證據!
這如同一個巨大的火藥桶,在平靜的邊疆地區引爆。
憤怒的聲討席卷了南溝山公社,席卷了整個縣城,甚至驚動了更高層。
林軍、艾薇、高源等人被嚴密保護起來,接受隔離治療和反復問詢。
趙文斌和王排長則配合著省軍區派來的聯合調查組,日夜不停地整理、翻譯那些從地獄深處帶出的證據。
風雪似乎更大了,掩蓋了血跡,卻掩蓋不住那深入骨髓的傷痛和滔天的怒火。
老歐死了,蛇穴被搗毀,黑水被阻止。
但溶洞深處那些玻璃容器中的恐怖景象,如同烙印般刻在了每一個親歷者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