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豪幾步就走到林軍和陳大福面前,目光如電,上下掃視著兩人,最終定格在林軍臉上,聲音洪亮而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你們兩個是干什么的?”
“楊當家的你好,我叫林軍,是大洪山農場的……”
林軍急忙回了一句。
“你就是大洪山那個抓特務的林軍?”
他頓了頓,嘴角扯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卻銳利得仿佛要刺穿人心。
“沒錯是我!”
林軍點頭說道。
“最近我這邊可是聽說了不少關于你的事情啊,你現在挺風光又是打老毛子又是抓特務的,縣城幾乎沒人不知道你這個大英雄……”
楊天豪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當中略帶調侃之意。
而林軍則是笑了笑,然后輕聲說道:“我只不過就是運氣好而已,跟您肯定是比不了。”
“那只老虎也是你抓的?”
楊天豪直接沖著林軍問道。
“對,沒錯,是我抓的。”
林軍答應了一聲。
“年紀不大,本事不小。”
楊天豪站在一笑,然后繼續說道:“兩個人就敢闖我的坨子山?說吧,找我楊天豪,想談什么?”
“我們過來是想跟您談談關于王老板的事。”
林軍在面對楊天豪這種土匪的時候,表現的還是非常的淡定的。
不過他的心里面其實也挺緊張,畢竟他也不知道楊天豪這種人到底是個什么性格脾氣,自己手上沒有武器,而楊天豪手底下的那些人正端著槍虎視眈眈的看著他,自己這邊稍不留神可能就小命不保。
至于陳大福那就更不用說了,他一直都在觀察著周圍的情況,如果要是發現不對勁,可能馬上就準備開跑。
楊天豪目光如炬般盯著林軍,聲音陡然沉了下來,低聲說道:“不在談王老板的事兒之前,老子倒要問問你,老子綁的是個黑心商人,要的是他背后金主的不義之財!你林軍一個搞農場的泥腿子,跑來充什么好漢?跟他姓王的到底啥關系?今天要是說不清楚……老子的坨子山,可不興白來!”
楊天豪那句帶著刀鋒般的質問砸下來,空氣瞬間凝固。
寨子里那些原本散漫觀望的土匪,此刻目光也全都聚焦在林軍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敵意。
陳大福只覺得后背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來了,他下意識地想開口解釋,卻被林軍一個極輕微的手勢攔住。
林軍迎著楊天豪那銳利如鷹隼的目光,臉上沒有半分懼色,反而挺直了脊梁,聲音清晰沉穩:“楊當家的,我叫林軍,是大洪山農場的場長。這位是我農場的副手,陳大福。我們今天來,不為充好漢,只講三點?!?/p>
“你想跟我一個土匪講道理呀?”
楊天豪笑呵呵地沖著林軍問道。
而林軍則是深吸了一口氣,隨即低聲說道:“我這邊也不是想跟你講道理,只不過有些事情咱們得聊明白,您說是不是?”
楊天豪笑了笑,他感覺只是站在自己面前的林軍還是挺有意思的,所以便沖自己的手下擺了擺手,輕聲說道:“對面這兩個人都沒有拿槍,你們弄的那么緊張干什么呀?既然他們想聊,那我就跟他聊聊唄,我看看這小子今天能說出什么來?!?/p>
楊天豪手底下的那些人聽到了楊天豪的這句話以后,便紛紛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然后各自散去。只留下兩個人站在楊天豪的身后,盯著林軍跟陳大福兩人。
而楊天豪則是沖著林軍說道:“剛才你不是想要說三點嗎?現在說出來聽聽,如果你說完這三點打動不了我,你的小命可能就要不保了?!?/p>
林軍深吸了一口氣,然后語氣不卑不亢的說道:“第一,王老板確實是在我們農場離開后,在大洪山地界上被您帶走的。這事兒,我們農場有責任。所以我有責任過來救他。”
“接著往下說?!?/p>
楊天豪面無表情的回了一句。
“第二,我們跟王老板有交情。這交情,是過去他幫農場渡過難關時結下的。我們農場的人,做事講個義字,朋友落難,不能袖手旁觀。今天來,是想看看能不能用別的法子,把這事兒平了,讓王老板平安下山。”
“第三!”
林軍頓了一下,目光掃過楊天豪和他身后那些虎視眈眈的土匪,緩緩說道:“楊當家的名聲,我們在大洪山也有耳聞。都說您劫富濟貧,講規矩,只拿不義之財,不禍害百姓。我們信這條規矩,所以才敢空著手、不帶家伙上山來談。要談,就得拿出誠意,也要講道理。我們不是來硬的,是想跟楊當家的講道理,找個對大家都好的解決辦法。”
林軍這番話,條理清晰,既點明了責任,也表明了立場,更抬出了楊天豪自己立下的規矩最后還強調了講道理這個核心。
尤其是那句信這條規矩,無形中給楊天豪戴了頂高帽,也堵住了他直接翻臉的可能。
楊天豪那雙銳利的眼睛死死盯著林軍,似乎要將他從里到外看個通透。
寨子里一片寂靜,只有風吹過木棚的嗚咽聲。
他沉默了幾秒鐘,那緊繃的嘴角卻緩緩松弛下來,甚至勾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
“哈哈哈!”
楊天豪突然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打破了凝固的氣氛,但笑聲里聽不出多少溫度,“好!好一個講道理!林場長,你這張嘴皮子,可比你那個兄弟利索多了!”
“……”
陳大福聽到了這句話以后,眼神當中閃過了一絲不悅,連忙沖著楊天豪說道:“我這個人比較內向?!?/p>
楊天豪也沒有搭理陳大福,他目光如刀,再次刺向林軍:“你說得對,我楊天豪做事,向來有自己的規矩!不搶窮人,不害百姓,只取那些為富不仁、勾結洋鬼子壓榨咱們自己人的狗東西的不義之財!”
“那個王老板!”
楊天豪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和憤怒喊道:“他算個什么東西?一個靠著巴結外國主子倒賣祖宗東西發黑心財的買辦!你知道他要那只老虎干什么?是要送給一個叫黃老板的,再由那個黃老板轉手賣給洋鬼子!那是咱們東北虎,是咱們這片黑土地上的山神爺!他們把山神爺當什么?當玩物?當藥材?還是當洋鬼子炫耀的資本?!”
楊天豪越說越激動,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顯然對此事深惡痛絕:“十萬塊!那是我替山神爺、替咱們這片土地上的鄉親們討的債!這錢,我會拿出一半分給山下的窮苦人家!他王老板和他背后的主子,不是有錢嗎?不是要巴結洋人嗎?行!拿錢來贖!少一分錢,我就把他和那只老虎,一起埋了祭山!”
他的聲音如同滾雷,在山坳里回蕩,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厲。
陳大福聽得臉色發白,感覺腿肚子都有點轉筋。
陳大福感覺這個楊天豪怎么有點喜怒無常呢?
林軍的心也是一沉。
楊天豪的態度比他預想的還要強硬,而且他對王老板行為的指控,特別是要把老虎賣給洋人這一點,讓林軍也感到了強烈的道德壓力。
之前聽司機說時是憤怒,現在聽楊天豪親口說出目的,更添了幾分沉重。
“楊當家的!”
林軍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緩緩說道:“王老板要把老虎送給誰,要做什么,我事先確實不知情。昨天才知道,也跟你一樣,不齒這種行為!老虎,是咱們東北的寶貝,不能落到外人手里!”
他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場,與楊天豪在這一點上達成了一致,避免在情緒上直接對立。
接著話鋒一轉:“但是楊當家的,你想過沒有?如果王老板真死在這里,或者老虎真被弄死了,這事兒就徹底鬧大了!”
“你覺得我楊天豪是一個怕事的人嗎?我要是怕事兒,我就不在這里當土匪了。”
楊天豪直接冷笑了一聲。
而林軍則是急忙說道:“您肯定不是一個怕事的人。但是王老板背后的人那個黃老板,還有他可能勾結的洋人勢力,會善罷甘休嗎?他們找不到你楊當家的麻煩,會不會遷怒于山下的鄉親?會不會想方設法報復?到時候,遭殃的還是那些普通老百姓!他們找你要錢,你還能護著點,可要是惹來了官面上或者洋人背后的壓力,山下那些手無寸鐵的老鄉,怎么辦?”
林軍這番話,直指楊天豪最在意的核心。
他劫富濟貧保護鄉梓的初衷和可能帶來的更大災禍。
他巧妙地轉移了焦點,把王老板個人的生死,上升到了可能引發更大范圍災難的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