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軍最后幾句話,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也賭上了他的一切。
會議室里,只剩下眾人粗重的喘息聲和死一般的寂靜。高原僵立在門口,臉色變幻不定。艾薇緊咬著嘴唇,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奧克倫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陳大福癱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大力則握緊了拳頭,眼神里閃爍著一種復雜的、被點燃的光芒。
風暴的中心,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每個人都在進行著激烈的思想斗爭,賭上性命的抉擇,就在這一刻。
林軍那番如同淬火鋼刀般的話語,帶著滾燙的決絕和冰冷的殘酷,狠狠砸在會議室的每個人心頭。
那殺黃老板四個字,更是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人靈魂都在顫栗。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高原僵立在門口,背影劇烈地起伏著,如同一頭瀕臨爆發的困獸。
他猛地轉身,眼睛赤紅,死死瞪著閉目坐在那里的林軍,胸膛劇烈起伏,嘴唇哆嗦著,似乎想說什么狠話,卻又被那巨大的恐懼和憤怒堵在喉嚨里。
最終,他什么也沒說,只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壓抑到極致的嘶吼,然后猛地拉開會議室的門,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門板被他摔得哐當一聲巨響,震得墻壁都似乎在顫抖。
那巨大的摔門聲,像一記重錘,敲碎了會議室凝固的空氣,也敲打在每個人的神經上。
陳大福嚇得一哆嗦,眼神絕望地看向林軍,又看看門口,嘴唇動了動,最終只是無力地癱在椅子上,雙手抱住了腦袋。
高原對于林軍一直都是非常尊重的,兩人的關系也非常的好。
但是在這件事情上面,高原的反應非常的激動憤怒。
原因也非常的簡單高原承認林軍對于林家寨所做的一切他也承認,如果要是沒有林軍這些人可能都活不到現在,甚至可能都已經死在了那些特務的手中。
但是或許是因為經歷了上次的事情,高原現在不希望再出現有人死亡的情況。
高原承認林軍對農場的貢獻,但是他也感覺林軍帶著農場的這些人往更加危險的方向發展。
而且高原感覺林軍這次做事情實在是有點太自私了,僅僅就是因為就一個他的朋友,而把整個農場都搭上。
所以高原才會有這么劇烈的反應。
奧克倫緩緩抬起頭,這個一向沉穩務實的老人,此刻臉上也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掙扎。
他看向林軍,聲音干澀而沉重:“林場長……風險,太大了。殺黃老板,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少?一旦失敗,或者就算成功,他背后的勢力反撲,我們……”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意思再明白不過。
那是以卵擊石,是自取滅亡。
艾薇的臉色依舊蒼白,但她的眼神卻異常復雜。她看著林軍緊閉雙眼下那緊抿的唇線,看著他眉宇間揮之不去的疲憊和孤注一擲的瘋狂。
她緩緩開口,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林軍……你這次到底能有多大的把握?”
艾薇清楚林軍這個人不傻,如果要是真的一點把握都有沒有的話,那么林軍是絕對不可能提出這個方案的。
“是啊,小軍兒,咱們到底有多大的把握能夠成功啊?”
陳大福也急忙跟著問道。
“成功的可能?我說七成,那是在逼自己!是在給自己給大家鼓勁!實際上,可能只有五成,甚至更低!但我們還有別的路嗎?”
林軍低聲回了一句。
“那咱們就不管王老板不行嗎?”
陳大福連忙喊到。
“咱們如果要是不管王老板,你覺得黃老板那邊會放過咱們嗎?還有楊天豪那邊會放過咱們嗎?咱們農場現在就處于一個水深火熱的階段,只有按照我的方法,咱們或許還能夠有一些生機,要不然咱們這些人就是死路一條,你們明不明白?”
林軍語氣十分激動地喊了一聲。
眾人在聽到了林軍的這句話以后,再次陷入到了沉默當中,他們看著林軍沒有說話。
林軍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外面籠罩在夕陽余暉下的農場成片的莊稼、整齊的棚舍、忙碌的工人。這一切,都是他一手一腳拼出來的心血。
“坐以待斃,十死無生!搏這一線生機,九死一生!但那一生,就是農場活下去的機會!”
林軍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著奧克倫說到:“黃老板要派人送錢來,這就是他最大的破綻!我們會提前設好陷阱!農場是我們的地盤!我們有槍,有熟悉地形的人手,更重要的是我們有他們沒有的狠勁和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決心!黃老板派來的人,絕不會想到我們敢反咬一口,還敢咬得這么狠!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他的目光又看向艾薇,帶著一絲詢問和更深的決斷:“艾薇,那只老虎……它不該被送給洋人,更不該死在坨子山那個籠子里。楊天豪答應我,只要計劃成功,他會妥善安置老虎。這或許,也是它唯一的活路。”
艾薇的身體微微一震,林軍最后這句話,精準地擊中了她的軟肋。
她對動物有著深厚的感情,尤其是那只瀕危的東北虎。
黃老板的所作所為,本就令她不齒。
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雖然仍有恐懼,但更多的是一種被逼到角落后破釜沉舟的決然。
“林軍!”
艾薇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林軍緩緩的扭頭看向艾薇。
“你需要我做什么?”
艾薇的這句話,已經是表態。
奧克倫看著艾薇,再看看眼神狠厲但條理清晰已將風險利弊剖析到極致的林軍,又想到農場這些年一步步走來的不易,想到高原決絕離開的背影……他臉上掙扎的神色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認命般的沉重和破釜沉舟的狠厲。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聲音如同悶雷:“干了!他奶奶的!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與其窩窩囊囊等著被人收拾,不如拼了!林場長,你說怎么干,我奧克倫這條命,豁出去了!”
他選擇了相信林軍的判斷和那渺茫的生機。
“還有我!”
一直沉默的大力猛地站起來,這個憨直的漢子臉上充滿了被點燃的火焰。
“林場長,要不是你,我大力現在還在山里打兔子!農場就是我的家!要死,我也死在農場前面!”
他的忠誠簡單而直接。
陳大福看著奧克倫和大力都站了起來,又看看林軍和艾薇,他也緩緩站起身說到:“我是跟著小軍進的山,他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他想要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只不過就是覺得林軍這次有些沖動了!”
林軍看著自己眼前的這幾個人,心里面還是非常的感動的。
雖然這些人在表面上可能都不同意林軍的這個做法,但是在現在這個時候,除了高原之外,并沒有人選擇離開。
而對于高原,林軍覺得他應該只不過就是一時想不通這些問題而已。
只要給留給他一些時間,高原早晚是會回來的,畢竟他跟高原經歷了這么多的事情,兩人的感情也是非常的深厚的。
“好!”
林軍的聲音斬釘截鐵,眼中再無半點猶豫,只剩下冰冷的殺伐決斷,“時間緊迫,我安排任務!”
他迅速走到桌前,拿起紙筆,語速飛快,條理清晰的說道:“艾薇,你立刻去穩住王老板那個司機!把他帶到醫務室,就說他驚嚇過度,需要休養。務必從他嘴里套出更多關于黃老板的情報!黃老板在縣城的常駐地點?手下有哪些得力干將?可能的聯系方式?這次送贖金最可能派誰來?所有細節,越詳細越好!這個人現在嚇破了膽,是突破口!”
“這個沒問題!”
艾薇幾乎是沒有任何的猶豫直接點了點頭。
“大福,動用你所有關系網,包括你認識的幾個藥材鋪老板、獸醫同行,旁敲側擊打聽黃老板最近的行蹤和動向!有任何異常,立刻報告!”
林軍沖著陳大福說到。
“行!”
陳大福也跟著點了點頭。
“大力,你把咱們農場所有能動用的槍支彈藥,立刻清點出來!挑選最可靠、嘴巴最嚴、膽子最大的工人!不需要多,十個以內!告訴他們,農場要應對土匪威脅,需要加強警戒!今晚開始,秘密集訓!教他們開槍!練膽!練配合!由你親自負責!”
林軍繼續說到。
“好!”
大力答應了一聲。
“奧克倫,我會把選定收錢地點放在那個舊倉庫!那里偏僻,周圍有樹林便于埋伏,倉庫里也方便動手!你立刻帶人去布置陷阱!挖陷坑、準備絆索、油桶、強光手電!所有能用的手段都給我用上!把那里打造成一個口袋!”
林軍詳細的介紹著每個人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