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軍感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喉嚨里涌上一股腥甜。
他強忍著劇痛,掙扎著試圖爬起來,卻發(fā)現(xiàn)渾身骨頭像散了架一樣。
他努力睜大眼睛,卻什么也看不見。
“胡玉!小黑!”
他壓低聲音喊道,聲音沙啞。
沒有回應(yīng)。
只有附近傳來幾聲痛苦的呻吟,是那些雇傭兵發(fā)出的。
林軍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咬緊牙關(guān),摸索著從腰間拔出那把一直隨身攜帶的軍用匕首,憑借記憶和感覺,向著通道口胡玉之前藏身的方向艱難地爬去。
黑暗中,危機并未解除。那些雇傭兵還活著,而且很可能和他一樣,正在掙扎著試圖恢復(fù)行動力,并尋找敵人。
這是一場在絕對黑暗中的狩獵。獵人和獵物的身份,再次變得模糊不清。
每一絲聲響,每一次呼吸,都可能引來致命的攻擊。
林軍屏住呼吸,將所有的感知都提升到極限,耳朵捕捉著周圍任何細(xì)微的動靜,手指觸摸著冰冷粗糙的地面,判斷著方向和障礙。
他必須盡快找到胡玉和小黑,然后…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
這扇門的力量遠(yuǎn)超想象,絕非他們現(xiàn)在能夠觸碰和理解的。
而那扇沉寂下來的金屬門后,那仿佛連接著無盡深淵的門縫里,在絕對的寂靜中,似乎傳來了一聲極其輕微、若有若無的…
金屬摩擦聲?
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門后的極暗深處,緩緩地…動了一下。
絕對的黑暗吞噬了一切,連時間感都變得模糊。林軍強忍著全身散架般的劇痛和腦中的嗡鳴,像一條受傷的獵豹,匍匐在地,用最輕微的動作向前摸索。每一寸移動都帶來肌肉的撕裂感,但他不敢停下,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找到胡玉和小黑。
周圍傳來壓抑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是那些幸存的雇傭兵。
他們同樣在黑暗中掙扎,恐懼和未知讓他們暫時失去了組織性,像沒頭的蒼蠅。
林軍甚至能聽到有人因為劇痛而發(fā)出的嗚咽,以及武器掉落在地的金屬撞擊聲。
他屏住呼吸,將聽覺提升到極限。
他聽到了自己心臟擂鼓般的跳動,聽到了不遠(yuǎn)處一個雇傭兵因為摸到同伴冰冷的尸體而發(fā)出的短促驚叫,聽到了……更遠(yuǎn)處,通道方向傳來一聲極其微弱的、屬于女性的抽氣聲。
是胡玉!
她還活著!
林軍精神一振,朝著那個方向加速爬去。
他不敢出聲呼喚,只能用匕首尖端輕輕敲擊地面,發(fā)出一種只有他們之間才能理解的、極其細(xì)微的摩爾斯電碼節(jié)奏安全,向我靠攏。
片刻的寂靜后,那邊也傳來了輕微的、帶著顫抖的敲擊回應(yīng)收到,受傷,動不了。
林軍的心揪緊了。
他更加小心地規(guī)避著可能存在的雇傭兵,憑借記憶和觸覺,一點點向胡玉靠近。
黑暗中,嗅覺也變得敏銳,他聞到了硝煙味、血腥味,還有從胡玉方向傳來的淡淡馨香混合著塵土的氣息。
終于,他的手觸碰到了一個蜷縮著的、溫軟的身體。
“是我。”
他用幾乎只有氣流的聲音說道。
胡玉猛地一顫,隨即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指甲幾乎嵌進他的肉里,無聲地傳遞著劫后余生的恐懼和依賴。她能感覺到林軍手臂的堅實和穩(wěn)定,這讓她幾乎崩潰的神經(jīng)稍微安定了一些。
“哪里受傷?”
林軍低聲問,手在她身上快速而輕柔地檢查。他的動作專業(yè)而克制,避開了敏感部位。
“腿……左腿好像被石頭砸中了,動不了……頭也很暈……”
胡玉的聲音帶著哭腔,但她在極力克制。
林軍摸索到她的左腿,小腿處有明顯的腫脹和溫?zé)岣校赡苁枪橇鸦驀?yán)重挫傷。
他迅速從自己破損的衣服上撕下布條,幫她做了簡單的固定。
“小黑呢?”
林軍又問,同時警惕地傾聽著周圍的動靜。
雇傭兵們的騷動似乎平息了一些,有人開始嘗試用打火機或熒光棒,但微弱的火苗在這廣闊的黑暗洞窟中如同螢火,反而更凸顯了環(huán)境的深邃和恐怖。
“不知道……沖擊波來的時候,它撲在我前面……然后我就……”
胡玉的聲音充滿了擔(dān)憂。
就在這時,不遠(yuǎn)處傳來一聲極輕微的“嗚……”聲,帶著痛苦。
是小黑!
它就在附近!
林軍心中一緊,小黑的聲音很虛弱。
他示意胡玉別動,自己朝著聲音來源摸去。很快,他摸到了小黑溫?zé)岫兹椎纳眢w。
大狗側(cè)躺在地上,呼吸急促,林軍的手觸摸到它腹部有一片濕漉漉、黏糊糊的區(qū)域——是血!
“小黑!”
林軍的心沉了下去。他仔細(xì)檢查,發(fā)現(xiàn)小黑的腹部被一塊飛濺的尖銳碎石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雖然不致命,但失血不少,需要立刻處理。
林軍沒有絲毫猶豫,再次撕下自己的內(nèi)衣布料,動作迅速地給小黑包扎止血。
整個過程在黑暗中完成,全靠觸覺,但他做得又快又準(zhǔn)。小黑似乎知道主人在救它,強忍著疼痛,只是用舌頭舔了舔林軍的手。
處理完小黑的傷口,林軍稍稍松了口氣,但形勢依然嚴(yán)峻到了極點。
胡玉腿傷無法行動,小黑重傷需要照顧,他自己也受了不輕的內(nèi)傷。
而敵人近在咫尺,雖然暫時被打懵,但一旦緩過勁來,依舊是致命的威脅。
更讓人不安的是那扇金屬門。
門后的那種令人心悸的寂靜持續(xù)著,但林軍超乎常人的感知,卻隱約捕捉到一種……極其低頻的震動?
仿佛有什么極其沉重的東西,正在門后的黑暗中極其緩慢地……移動?
摩擦著地面?
那種聲音微弱到幾乎不存在,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讓他的脊椎陣陣發(fā)涼。
不能待在這里!
必須立刻離開!
林軍迅速做出決斷。他湊到胡玉耳邊,用最低的聲音說:“我背你,我們必須馬上走。那扇門……很不對勁。”
胡玉雖然害怕,但信任地點了點頭。
林軍深吸一口氣,強提精神,小心翼翼地將胡玉背到自己背上。
她的重量讓他受傷的身體一陣搖晃,但他咬牙穩(wěn)住了。
然后,他摸索著抱起虛弱的小黑,將它盡量穩(wěn)妥地夾在臂彎里。
一人,一狗,一傷者。
這個組合在平時都行動不便,更何況是在這絕對黑暗、強敵環(huán)伺的地下洞窟。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林軍憑借記憶和感覺,朝著來時通道的大致方向挪動。
他盡量避開之前記憶中雇傭兵聚集的區(qū)域,選擇沿著洞壁迂回。
黑暗中,聽覺成了唯一的向?qū)А?/p>
他聽到有雇傭兵似乎聚集在了一起,低聲商議著,打火機的光芒偶爾閃爍,映出他們驚惶未定的臉。
“隊長……隊長好像不行了……”
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說道。刀疤隊長在剛才的沖擊波中首當(dāng)其沖,傷勢最重。
“媽的……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東西沒拿到,還死了這么多兄弟……怎么交代?”
“先想辦法出去!這地方邪門!”
失去了首領(lǐng),殘存的雇傭兵士氣低落,求生欲壓過了一切。
這給了林軍一線生機。
他像影子一樣,緊貼著冰冷的巖壁,一點點挪動。
汗水浸透了他的衣服,和血水、灰塵混在一起。
背上的胡玉能感覺到他肌肉的顫抖和沉重的呼吸,但她緊緊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fā)出一點聲音增加他的負(fù)擔(dān)。
突然,小黑在林軍臂彎里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喉嚨里發(fā)出幾乎聽不見的警告性咕嚕聲。
林軍瞬間停下腳步,全身緊繃。
前方不遠(yuǎn)處,黑暗中,傳來一個雇傭兵摸索前進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喘息聲,正好擋在了他們通往通道的路徑上!
避不開了!
林軍輕輕將胡玉和小黑放下,示意他們緊貼巖壁躲好。
他反手握緊了匕首,眼神在黑暗中閃爍著冰冷的光。
只能硬闖了!
就在他準(zhǔn)備暴起發(fā)難的瞬間。
“嗡……”
那扇沉寂的金屬門,突然又發(fā)出了一聲極其輕微、但清晰可聞的嗡鳴!這一次,聲音不再尖銳狂暴,而是帶著一種……仿佛機器啟動完成、進入待機狀態(tài)的平穩(wěn)感?
緊接著,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發(fā)生了。
一道新的光芒,從門縫中透了出來。
不是之前那種不穩(wěn)定的幽藍,而是一種……冰冷的、均勻的、如同月光般的慘白色光芒!
這光芒并不強烈,卻足以驅(qū)散門附近一小片區(qū)域的絕對黑暗,清晰地勾勒出那扇巨門和門口一片區(qū)域的輪廓。
光芒映照下,可以看到門口地面上散落的裝備碎片、以及……一具離門最近的雇傭兵尸體。
那白光落在尸體僵硬的臉上,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青灰色。
而所有幸存的人,無論是林軍、胡玉,還是那幾個殘存的雇傭兵,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呆了,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所有動作,駭然地望向那扇仿佛通往異世界的門。
“咔噠。”
門,徹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