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他快出門,蘇晚棠還是動了惻隱之心,叫住他,“周峻緯,既然嬌嬌身體不好,肯定也不能奔波,你先把院子里的自行車騎走吧,也省得有事給耽誤了?!?p>周峻緯雖然停住腳步,卻沒有立馬回答,明顯是在猶豫中。
都過來求人借錢了,他也不是死要面子的人,他是擔心顧嬌嬌不肯接受。
畢竟,之前鬧得有多尷尬,作為當事人的他是最清楚的。
好在他的猶豫并沒有持續多久,便快速的分辨清楚,如何才是最好的選擇。
“謝謝大嫂。”周峻緯不再客氣。
他知道顧家不差這一點,與之相比,更不能讓顧嬌嬌出事。
看他還算識相,蘇晚棠才松了口氣。
顧辭遠還不知何時回來,顧嬌嬌的事情卻經不起耽誤。
按照周峻緯所說,都已經見紅了,絕對不是小事,萬一有個什么不好,誰也擔待不起。
寫信速度太慢,縱然不想,她還是給京都那邊打了電話。
還好顧長勝不在,電話是林芝接的。
蘇晚棠把顧嬌嬌的情況告訴她,讓她轉告顧長勝,湊巧顧辭安回來,聽到她的聲音,趕緊把電話接過去,“大嫂,你說的是真的?”
之所以再問一遍,不是不相信蘇晚棠,只是純粹的覺得這件事情不可思議。
從小嬌養長大的妹妹,追著一個男人下了鄉,上次父親特意過去,走時還說,哪怕是用繩子捆,也要把人捆回來,可回來時卻愁白了頭發,再沒有之前的硬氣,而對于還在鄉下的妹妹,也閉口不言,他只是問了一句,就平白落了一頓罵。
后來他特意給大哥打了電話,才知道,小妹為了結婚竟干出那般蠢事,簡直愚蠢的不像他曾經單純可愛的妹妹了。
如今再次聽到她的消息,又是給他當頭一棒。
下鄉了還能回來,結了婚還能離,雖然不好聽,家里也不全是迂腐之人。
一旦生了孩子,可就沒有轉換的余地了!
蘇晚棠也能聽出他語氣中的驚詫,無奈的嘆了一聲,只能再次重復,“你大哥這幾天出去拉練不在,我帶著孩子也不好過去,嬌嬌的情況都是聽周峻緯說的,我也是剛知道,所以才通知你們一聲,也對這件事情有個心理準備?!?p>蘇晚棠之所以不去,還是怕顧嬌嬌依舊是以前那樣,她不想給自己找不自在。
顧辭安胸口起伏了許久,才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這事我知道了,我會告訴爸的,大嫂,嬌嬌這幾年雖然任性了些,但她性格單純,沒有什么壞心眼兒,若是她對你有不禮貌的地方,我這個當哥哥的替她給你道歉,如今我們離得遠,嬌嬌那邊也只能拜托你和大哥幫忙多照顧些,他們都已經到了要借錢過日子的地步,手頭肯定不能寬裕,而且北城那邊物資緊缺,就算有錢也未必能買得到需要的東西,還得大嫂幫忙多費心些,我會把錢給你轉過去的?!?p>顧長勝上次被氣狠了,管不管他不知道,但他這個當二哥的,既然知道了,肯定不能不管。
林芝在一旁聽著,只看了他一眼,終歸沒說什么。
蘇晚棠已經給了周峻緯錢,只要不出意外,那筆錢足夠他們度過一段時間了,自然不肯再接受顧辭安的。
況且,之后顧長勝也會把這筆錢補上,并不會讓他們吃虧。
聽得出顧辭安的緊張,蘇晚棠答應他幫忙照顧顧嬌嬌的請求后,這才把電話掛掉。
走在回去的路上,微風浮動,也吹散心中的浮躁。
蘇晚棠思索再三,還是決定親自去一趟,只是今天已經晚了。
第二天天剛亮,蘇晚棠悄悄讓連紅把孩子們都帶出去,這才騎上家里的另一輛車子偷偷出門。
讓周峻緯拿回去的是一些營養品,就算再有營養,也頂不住肚子里沒有油水。
等走到無人的地方,她才把空間里早就準備好的東西拿出來,掛在自行車上。
剛進村子,就被村民攔住,問她是誰,來村里做什么的。
不怪村民們謹慎,前段時間市里剛發生過槍擊事件,鬧得還挺轟動,光抓間諜都行動了好長一段時間,村里也整天開會,讓大家注意陌生人。
一直到現在,這股勁兒還沒過去呢。
蘇晚棠趕緊表明身份,知道是來看顧知青的,村民們瞬間和善了不少。
她這幾年沒有來過,顧辭遠卻是常來,村里無人不知,顧嬌嬌有個當軍官的哥哥,大家自然也都對她客氣幾分。
得有段時間,她那當軍官的哥哥沒來了,這當嫂子的也挺闊氣,前面掛著一個竹籃,雖然上面被蓋住了,卻有眼尖的看到里面的雞蛋,后面的麻袋里還傳來雞叫,光看那動靜,少說也有兩只。
顧嬌嬌和周俊偉結婚后,就搬離了知青點,花錢在村里買了處無人居住的舊屋。
土墻茅草屋,還比不上知青點的房子,卻也熱火朝天的過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從村民們口中打聽到她的住處,蘇晚棠很快就找到了。
一間土房正屋,外面還有廚房,就沒有多余的空間了,院子里還跑著兩只雞,看著像是成年的雞,卻瘦巴巴的沒什么肉。
也是,兩個人養活自己都費勁,更別提養雞了,估計也是饑一頓飽一頓,全靠著自己在外面找食吃吧。
蘇晚棠把自行車停在靠近門的地方,還能看到被周峻緯騎回來的那一輛自行車就在屋里。
這房子連個籬笆院都沒有,估計也是怕誰手腳不干凈給偷了,就算帶鋼印兒的,不能光明正大的騎,拆了賣廢品零件也能值些錢。
在床上躺著的顧嬌嬌聽到外面有動靜,疑惑的支起身子問了一句,“誰啊?”
“是我。”
蘇晚棠把自行車上的東西拿掉,這才拎著籃子往屋里去。
如她所想的一般,房子的內部空間并不大,光是床就占據了房間的三分之一,床頭邊有個桌子,另一頭放著個木箱,再加上靠墻的自行車,勉強能有下腳的地方。
顧嬌嬌看到蘇晚棠進來,并沒有惡語相向,只是沉默。
或者說,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蘇晚棠也沒急著搭話,平靜地把手中的竹籃子放在床頭桌子上。
顧嬌嬌這才小聲叫了一聲,“大嫂,謝謝你還愿意幫我。”
周峻緯去找他們的時候沒和自己商量,整整一年,沒了他們的補給,顧嬌嬌才知道什么叫做艱難生活。
他們二人都不是能干的人,工分勉強能夠換些口糧,別的就沒有了。
當然,很多人都像他們這樣,也沒什么過不去的。
難就難在,她懷孕了。
他們兩個的勞動所得,支撐不起養一個孩子,何況她還身體不好,醫生讓她臥床靜養,余下很長一段時間,都只能依靠周峻緯一個勞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