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吃。”
10歲的狼娃子找到一片草地，逐一拍了拍五頭牛的屁股。
“吃完多拉一點(diǎn)野屎！”
牛屎可是好東西，除了漚肥，還能糊墻防風(fēng)，曬干的可以燒火。
但在牛欄里拉的屎，那是屬于馬老爺?shù)氖骸１O(jiān)守自盜、貪污牛屎，可是要挨鞭子的！
只有牛在外面拉的野屎，曬干之后，狼娃子可以來撿，用來跟人家換點(diǎn)吃的。
一小撮碎糙米、一點(diǎn)爛菜葉、一指甲蓋鹽……什么都好。
他生活在下面這個叫榕樹下的村子，名叫狼娃，卻是野狗人生！
村里有兩個大戶，一個姓馬，另外一個也姓馬。后來，其中一馬把產(chǎn)業(yè)賣了，舉家搬到城里去了。
現(xiàn)在全村的田地山林，都屬于同一個馬老爺，他也擔(dān)任里正。
村里只有馬老爺家養(yǎng)牛了。
耕牛就干一段時間活，卻要常年養(yǎng)著，佃戶是養(yǎng)不起的，馬老爺也舍不得多養(yǎng)，只有五頭。
春耕要搶時間，只能請馬老爺家長工耕地，五頭牛效率是不夠的。有些薄田請牛耕地劃不來的，往往就佃戶自已鋤地。
馬老爺家的五頭牛，就是狼娃子負(fù)責(zé)照看的。
他不是村里孩子，4、5歲時被獵戶在山里撿到，帶出來扔在了大榕樹下。
大家說他可能是被野獸叼走的嬰兒，吃狼奶長大的狼娃。
也有的說豺狼虎豹吃了他父母，把他留著下一頓吃的，趕巧被獵戶救了。
可十里八鄉(xiāng)一打聽，都沒有對得上的。
村民們自家孩子都難養(yǎng)，沒法收養(yǎng)他。馬老爺是養(yǎng)得起，但他不會開這個頭，否則更多人求他收養(yǎng)怎么辦？
可這么小的孩子，趕出村肯定被野獸吃了，只能留他在村里，大家輪著省一口飯養(yǎng)著他。
字面意思的一口飯。
這年頭糧食收成低，交了馬老爺租子、耕地、官府的稅賦，往往剩不了幾石。
村民自已也就一天兩頓，農(nóng)閑時都煮稀粥，或者一干一粥省著吃，根本不會有剩菜剩飯。
一口飯是吃不飽的，狼娃子4、5歲，還沒有豬欄門高，豬食是搶不到的。
狗食的話，一個是不敢搶，一個是吃屎為主……
他只能喝溝里的水，吃路邊的草。餓極之后，在生存本能之下，顧不上被啄，搶雞鴨的糠吃。
糠不是難吃的問題，吃進(jìn)去會刮得喉嚨刮痛，還拉不出屎！得用手指摳，有時候摳出血……
狼娃子能活下來，多虧那年村里來了一個老郎中！
老郎中是云游四方的外鄉(xiāng)人，年紀(jì)大了決定在這里落腳下來。
他帶來了一些從沒見過的種子，說是修仙人從云和海的彼端帶回來的。
一種黃地蛋，果子小的如指頭，大的如雞蛋，熟食噴香，果腹充饑良品。
一種紅地蛋，果子或長或圓，比黃地蛋還要大幾分，生吃熟食都很甘甜。
它們不需要水田，開荒一點(diǎn)山地、沙土都能夠種植，缺點(diǎn)是保存時間不長。
爛了還是其次，黃地蛋發(fā)青長芽，有人舍不得扔，吃了中毒。
老郎中又教大家洗凈切粒，曬干之后再封存，可以保存很久，日常摻雜著煮粥煮飯。
有了這些補(bǔ)充，村民們口糧寬裕一點(diǎn)，才能輪著多接濟(jì)狼娃子一點(diǎn)吃的，才讓他活了下來。
狼娃子對誰都很卑微，也拼命想提供價(jià)值，給乘涼的老人搖蒲扇，幫干活的大人送茶水，幫人看著嬰兒……
稍微大一點(diǎn)，他主動給老郎中掃地、打水、磨墨什么的。
但老郎中沒什么收入，也沒法收養(yǎng)他。
整個村就這么點(diǎn)人，馬老爺家是去鎮(zhèn)上請大夫，窮人有病哪舍得花錢啊，基本都是硬扛，除非實(shí)在扛不住。
老郎中看病抓藥沒幾個錢收入，年紀(jì)大也干不動農(nóng)活。
虧得村民感激種子之恩，多少送一點(diǎn)糧食蔬菜勉強(qiáng)度日。
閑極無聊，老郎中就教狼娃子讀書識字、看病辨藥。
但飯……狼娃子還得自已找。
長身體的孩子，靠別人接濟(jì)的一碗稀飯，往往餓得發(fā)虛、餓得眼睛放綠光、餓得睡不著。
那時候他晚上常想抓老鼠吃……
老郎中又登門拜請，求得馬老爺把養(yǎng)牛的活給了狼娃子。
馬老爺算盤也很精，每個月給狼娃子點(diǎn)地蛋粒、碎糙米和谷糠就行了，可比安排一個長工養(yǎng)牛劃算。
馬老爺讓人在牛欄里用木樁隔了幾尺，鋪上稻草給他住，在牛欄外用石頭砌了個簡單的灶，給了他一個瓦鍋。
狼娃子這才算有一個住處！
雖然被牛屎熏著，但與老牛們?yōu)槲椋瑓s比窩別人墻角、柴垛更有安全感。
但冬天還是冷，凍得手指頭、腳趾頭都生凍瘡，那個癢啊，讓他忍不住抓到破皮……
光放牛吃草是不夠的，雨雪天沒法放牛，冬天草木干枯，必須提前儲備干草，
草一曬干就沒了分量，這讓狼娃子天天都得割大量的草。
其實(shí)曬干的稻草可以用來喂牛，但全燒草木灰肥田了。
用馬老爺?shù)脑拋碚f，那是我的稻草！用我的稻草喂牛，還要你干什么？
狼娃子就這樣野狗般的生存了下來，竟也活到了十歲。
……
割滿一筐草，狼娃子掃視了周圍一圈。
“你們這些笨牛！光吃不拉，一坨牛屎都沒有，撐死你們！”
五頭牛被他這么一罵，居然暴躁亂跑！
“笨牛還敢跟我生氣？！”
狼娃子嚇了一跳！
雖然早已經(jīng)養(yǎng)熟了，可畢竟不是人。大水牛一旦瘋起來，牛角能把他肚皮頂穿！一腳能把他踩死！
“好牛！你們好牛！行了吧！”
狼娃子正安撫老牛們，忽然聽到附近一聲巨響！
“轟！”
五頭牛受驚之下，瘋狂跑走了！
狼娃子牽韁繩已經(jīng)來不及，只能眼看著它們跑遠(yuǎn)……
“沒出息的笨牛！有什么好怕？嚇?biāo)滥銈儯 ?/p>
狼娃子看看時間還早，沒去追牛，往發(fā)出巨響的地方跑了過去。
不僅僅是少年人的好奇心與作死，更因?yàn)槔峭拮尤杖赵略露际侵貜?fù)的苦日子，難得有點(diǎn)特殊出現(xiàn)。
“什么東西把笨牛嚇瘋了……”
狼娃子人小體弱，跑了好一陣才找到。
“地面都砸開一個大坑！”
狼娃子非常激動，跑過去一看卻傻眼了。
坑里竟是一個人！
“喂！你死了沒有？”
狼娃子叫了一聲，沒有動靜，咬牙滑了下去。
天上掉下一個老頭？
造孽啊！地都砸開大坑，老骨頭全散架了吧？
狼娃子不敢亂動，看他額頭在流血，趕緊從身上摸出一個油紙包。
里面包著一團(tuán)黏糊糊的東西……
老郎中帶來的一種水葫蘆，能很快長滿一池塘。葉子和花都能生吃，村民往往撈去煮了喂豬。
狼娃子把它當(dāng)野菜，加一點(diǎn)紅地蛋粒、糠、碎米，煮成黏糊狀。雖然不好吃，但管飽。
這一坨是早上煮了，留著當(dāng)晚飯的。
現(xiàn)在……把它糊在老頭傷口！
“你干什么？”老頭睜開了眼睛。
“給你止血……你沒死啊？”
“這是什么地方？”
“坑里。”
“我問這里地名！”
“榕樹下。”
“……你是傻子嗎？”
“我們村有郎中……但你動不了，還是會死。”
老頭眼神灰暗，“罷了，死前遇到你，就是緣法……”
他一下抓住了狼娃子的手，拍掉沒糊完的一坨東西。
“你干什么！這是飯！”
老頭沒理會他的憤怒，一個一尺左右的青銅鼎突然出現(xiàn)！
狼娃子嚇了一跳，沒等他詢問，青銅鼎縮小到一寸左右，然后一下消失在他右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