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英坐著拖拉機被一群人圍著,人們嘮著嗑吃著瓜子,喜婆紅嬸嬸給二英蓋了蓋被子。二英腳丫子摩挲,心里暖暖的,被人呵護的感覺真好。
二英透過薄薄的蓋頭看向新郎,他倒坐在車后面望著遠處出神,表情凝重說不出的感覺。
二英心想:“莫不是男人有了喜歡的女孩子,迫于家里的壓力娶了自已才如此表情?”
二英又覺得說不通,難道還有比自已家更糟糕的家庭?
那又是為了什么呢?他眼底都是失望和落寞?
二英猜不透,她深深出了一口氣。
二英看著周圍的人笑臉盈盈也就沒有過多糾結。她相信以后相處下來對方一定不會失望。自已一定會好好過日子。
她手里攥著母親塞給自已買鞋的錢,一會到鎮(zhèn)上是要買雙鞋的,不然會被婆家看不起,光腳嫁人,身無長物也是村里第一份了。
剛進了鎮(zhèn)上,后車新郎就明顯的緊張起來,二英一直默默的注視著他。
男子用胳膊肘戳了戳身邊的胖男人低頭耳語,不多時在拐彎處停車,男子跳下車往路邊走去。
看男子下車,二英心里有點急了,她忙跪起來問:“他要去哪?”
紅嬸嬸看了看男人說:“他有點事,一會就跟上來了,不耽誤咱們吉時。”
二英說:“那停車,我要去買雙鞋。我還沒鞋呢!”
紅嬸嬸急忙拉著二英說:“你看你這閨女就不懂規(guī)矩了,新娘子到家之前是不能下地的。”
二英急了說:“可是我沒鞋,難不成要光腳進家?在家不是說到鎮(zhèn)上買的嗎?”
紅嬸嬸笑嘻嘻的說:“我這么說是為了讓你娘不尷尬,畢竟閨女出嫁都不準備鞋子。不過現在不用了,婆家啥都有的!”
二英還是不干,“不行,今天無論如何我都要穿新鞋,我不能光腳進婆家門。”
紅嬸嬸看拗不過二英說:“行,行,你坐著,小祖宗,我去給你買。”
紅嬸嬸腿也麻了,叫車停在路邊自已下車去,她對車上的人說:“別讓新娘子下地啊,不吉利!”
眾人紛紛點頭。
車停靠在路邊,二英掀開頭紗的一個角看著四周,這就是鎮(zhèn)上,自已還是第一次來。
果然很是熱鬧,人來人往的,小商小販吆喝不斷。鎮(zhèn)上的街道又寬又干凈。
二英看到馬路對面是一所學校,她不認識字,但是看孩子們的個子應該是高中吧。
這到了上學的點,只見學生們三三兩兩的往學校去,二英看著每一個人,他們青春洋溢,笑容甜美,斜挎著書包意氣風發(fā)。
二英自嘲,念書自已是不羨慕的,太難太累,家里除了大姐上到六年級,自已和三妹,付平也就認了認校門口。
農村孩子能安靜讀書的人少,雖然學費不多,但是一般家庭也拿不出,要不就是父母生的多,老大都要回去帶孩子,干農活。大姐當初要不是為了拉扯這些弟弟妹妹,以她的學習成績當個老師也是可以的。
二英想著想著就出了神,她的眼睛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有個學生停在電線桿子后面看著二英他們,然后用書包擋臉急匆匆的進了校門。
二英隔著蓋頭沒有看清,她剛想扯下蓋頭看看清楚。
“二英,這雙漂亮吧!”二英的思緒被紅婆婆打斷。她回頭看了看,一雙紅色高跟鞋一雙平底鞋,上面貼著金線繡著紅花,好看極了。
二英不好意思的說:“一雙就夠了,這雙高跟的就不要了,退了吧!”
紅嬸嬸一腳跨上車對前面的司機說:“開吧!”
車子啟動了,紅嬸嬸坐穩(wěn)以后說:“哎,結婚就要舍得花,兩雙都買,倒替的穿!”
二英忙從兜里掏出五十遞給紅嬸嬸說:“那就把這錢給你!夠不夠!”
紅嬸嬸推脫說:“不用,這是嬸子送你的,希望你啊以后念嬸子的好才是!”
二英低頭笑笑說:“謝謝嬸子為我操心!”
很快車子就到了村子,路邊迎親的人都排滿了,小孩子們歡天喜地的叫著,村里的鞭炮也響起來,炸起一團團黑煙。
車子停穩(wěn),二英在黑煙中被人抱進了屋子里頭。
二英坐在炕上,玻璃上爬滿了看熱鬧的人,二英有點嬌羞。
人們拍打著窗戶吸引二英。紅嬸嬸看到趕忙把人群打散,拉起了窗簾。
紅嬸嬸對二英說:“這個就是你的婆婆,今天開始就叫媽了!”紅嬸嬸下地穿好鞋子。
二英不知道該說什么,地上這個女人看上去很年輕,也很時髦,頭發(fā)是燙過的,臉很白,脖子很長,濃妝艷抹,看上去就不好對付的主。
聽了紅嬸嬸的話二英想要開口叫個媽,可是嘴巴遲遲張不開。
紅嬸嬸對女人說:“愣著干什么?是不是少點什么?”
女人這才反應過來,慌忙從口袋里掏出兩個紅包,一個給了紅嬸嬸,一個給了二英。
紅嬸嬸笑嘻嘻的拿著紅包捏了捏對二英說:“改口費都給了,快叫媽呀!”
二英勉強的喊了一聲“媽!”
“哎!”
兩個女人笑的前仰后合。
這時門口傳來敲門聲,女人示意紅嬸嬸陪著,自已出去了。
女人走了以后,二英看到只有紅嬸嬸在才放松了自已。
她四下打量著,房子寬大干凈,墻壁上貼著寶寶的年畫,炕上的席子都是軟席,嶄新的棉被都是絲綢面垛了半人高,炕邊的柜子,大紅色五節(jié),柜子上擺著各種沒見過的玩意,兩面大鏡子吊著半墻上,大大的喜字粘貼著。
紅嬸嬸看著二英眼睛里都是不可思議就笑嘻嘻的問:“滿意不?我沒騙你吧,她家有錢,你公公三代都是中醫(yī),老婆生大兒子的時候死了,一直都是單身,剛前幾年娶了你這個新婆婆。”
紅嬸嬸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在果盤里找好吃的,她說:“中醫(yī)可賺錢了,你別看你結婚在這里,婚房鎮(zhèn)上都買了好幾處了,嫁給他們家,只要你安穩(wěn)過日子一輩子吃喝不愁。”
二英問:“為啥選我?這么好的人家為啥選我?嬸子我一直不明白。”
紅嬸嬸停了停說:“人家指名要年輕的好看的,我選來選去就你最合適,三兒也不錯就是年紀太小,不能辦結婚證。”
二英聽了聽勉強算是相信了,她說:“嬸子我都餓了,有沒有吃的?”
紅嬸嬸從旁邊的柜子上端過來一盒點心說:“吃這個,估計是喜糕沒送完,咱們吃了算了!”
紅嬸嬸打開盒子往外面看了看說:“悄悄吃,”
二英被紅嬸嬸逗笑了,兩個人如同老鼠一樣大口吃著,“嬸子,我噎著了!水!”二英拍著胸脯說。
紅嬸嬸忙從外屋拿進來水壺倒了水,兩個人一會就把一盒點心吃光了,盒子重新放好,兩個人相視一笑。
屋外熱鬧非凡,二英很是好奇,今天到底來了多少人,這么熱鬧的場面自已就干坐著。
她往窗戶邊挪了挪,正好看到新郎在敬酒,二英仔細看了看,怎么感覺這個個子矮了許多,身形也不一樣了。
二英揉了揉眼睛,不是看錯了吧,今天就他們家自已結婚吧。
二英隨口問紅嬸嬸:“今天村里幾戶結婚啊?”
紅嬸嬸坐在果盤前沒有回頭說:“就他們一家,專門挑的喜日子,不和別人摻和!”
二英皺著眉頭盯著外面,新郎正得意的挨桌子敬酒,二英看不清長相。
正在這時,旁邊桌的人看到二英正往這邊看,就拍了拍身后的新郎官示意他 新娘在看他。
新郎順著人的手指看向二英,他身后背著的大紅花擠歪了,露出鍋底大的駝背。
兩人四目相對,二英一下子花容失色。
沒看錯,這不是評書里的武大郎嗎?
只見男人面色黝黑,黑毛連鬢胡,闊口咧腮,五官收緊,一嘴黃牙上黑斑點點,一笑起來面目猙獰,還有一只擱楞眼藍幽幽的。
旁邊的人還攙扶著,應該是跛腳,天哪,所有的殘缺全部聚集在一個人身上,漏洞疊滿。但凡只占一樣二英都能湊合,這位滿級全掛。
也許只有中醫(yī)世家,生出這樣的孩子,能養(yǎng)活這么大。
二英嚇的噌的一下把窗戶簾放下,紅嬸嬸聽到動靜扭過來看著二英驚恐的表情說:“你咋了?”
二英驚魂未定指著外面對紅嬸嬸說:“新郎不是去我家那個,換人了,嬸子,他們換人了!”
紅嬸嬸一看二英像是全知道了,她慌忙起身語塞不前。
二英一下子眼睛血紅,她問:“嬸子?你是不是一直知道?你是不是 一直知道?我就說為什么娶我,為什么娶我,原來是個怪物。”
紅嬸嬸看二英情緒激動就說:“嬸子沒騙你的,這家人真的很好,大兒子除了長的丑點,腿有點殘疾,其他啥都好,他家有錢,你不吃虧的孩子!”
二英起身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央求的說:“嬸子,咱們一個村的,你不能眼睜睜的害我啊。我才十七,你看那個男人多大了?你看他的樣子是正常人嗎,我以后怎么過?我怎么活?”
紅嬸嬸被二英哭的沒了主意說:“孩子,你想開點,別老看長相,關了燈都一樣,男人就是要個知冷知熱的 才行,等你們生個一兒半女日子那不就是完美的一生?你都不用下地干活,再也不用吃苦受累,多好!”
二英深吸一口氣說:“紅嬸嬸你收了他們多少錢?你竟然找了替身來迎親,你這錢掙的不良心疼嗎?”
二英話一出,紅嬸嬸也變了臉,剛才的一絲人性也蕩然無存,她擺了擺腰身,雙手叉腰說:“這趟結婚,彩禮一頭馬,多少錢你知道吧?你爹欠了人家錢,你退婚錢還的回來嗎?更何況今天既然已經把你帶來了,你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過了今晚洞房,我完事交差,剩下的就是你們的事。”
剛說到這里,門開了,女人拿著飯菜進來,看到二英跪在地上傻了眼,她看著紅嬸嬸,紅嬸嬸點了點頭,女人就明白了。
她剛好東西,扶起二英說:“閨女,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瞞你了,我是后嫁來的。你男人是前面那個留下的。今天去替娶的是我的兒子,我們也是不愿意的,他不想干這事,我當娘的更不想,對我兒子以后不吉利。但是沒辦法,男方財大氣粗我們也是逼不得已。你嫁過來,我會真心待你!”
二英惡狠狠的看著他們說:“我不答應,我不嫁,放我走!不然就死在這!休想讓我嫁給那個怪物。”
女人說:“你怎么走啊,彩禮你家收了,聽說是欠了錢急的要才催盡快結婚的吧,一匹馬哎,多少錢呢?你先把彩禮退了,我就放你走!”
二英明白了,對方這是知道自已拿不出彩禮歸還,這是捏著自已的小辮子呢。
二英坐到炕邊說:“看來是想逼死我才罷休!”
紅嬸嬸一聽這話急忙把高跟鞋和所有鋒利的東西拿走,她眼珠一轉厲聲說:“別拿死來威脅,你沒處可去,你家啥情況你不知道?他們把你嫁過來就是為了錢,要不一只手白白把你養(yǎng)這么大,你又不是他的種!”
這話一出二英 徹底繃不住了,她抬頭猩紅雙眼死死的盯著紅嬸嬸說:“你剛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紅嬸嬸看到二英徹底崩潰就說:“過去的就不要再去管了,你記住這里就是你的家就行。”
旁邊的女人又放松了語氣安慰二英說:“閨女啊,其實女人一輩子就是活一個孩子,等你把孩子生了,男人就沒什么用了。有錢才是正道,他家就是有錢!有錢才好辦事,什么東西都沒錢好用。”
二英根本聽不到別人說的話,她低著頭,心灰意冷,血淚一滴一滴的滴在手背上,“難怪爹一直不待見她,母親也是責罵她,原來自已不是他們的孩子。所有才會把自已賣掉!”
二英心里好苦,好苦,她默默的念叨著:“大姐,你能不能來看看我,救救我!”
紅嬸嬸和女人看二英也安靜下來也就放心了,既然都知道了真相也就不用擔心的陪著了,
紅嬸嬸和女人鎖了門到外面吃席去了。
二英擦干血淚,她掀開窗簾看了看熱鬧的人群,又看了看那個妖怪一樣的男人,她心如死灰。
二英顫抖著手解開褲子,掏出一個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