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多此一舉
謝長宴垂下視線，看著守墓員翻著的登記表，沒說話。
守墓員抬眼看了他兩下，見他不是很愛回答的樣子，也就沒多問，把登記表推到他面前，“把你的信息填一下。”
也不需要太多，姓名電話號就可以了。
登記完，守墓員放行，又說，“你過來祭拜怎么也不帶點東西，哪有人空手來的？”
謝長宴沒說話，徑直進去。
墓園很大，東西南北四個方位有四片墓地，中間修了個避雨亭，四周掛了音響，此時放著大悲咒。
謝長宴站在避雨亭里四下看了一圈。
挺好找的，不是節日，幾乎沒人來祭拜，夏時母親的墓地很高，他看到了墓前擺著的東西，抬腳過去。
他四年前調查夏家，但是對于這個女人，當時只是文件上的寥寥幾句。
她早亡，能和夏友邦扯上關系，也就只占了他一個亡妻的名頭。
隱約記得文件上有附著照片，但當時他的重點不在那里，沒仔細看。
此時彎腰湊近了看墓碑上的照片，夏時的長相隨她了，眉眼帶著一股清冷感。
墓碑上刻著她的生卒年月，算一算，挺可惜的，走的那年是她年歲正當好的時候。
謝長宴又看向墓碑前放著的鮮花和水果。
他并不知道今天是夏時母親的忌日，一路開車跟著，才發現來的是墓園。
確實如那守墓員所說，哪有空著手來的道理，著實是挺失禮的。
他嘆了口氣，下次……
想到這里不免思緒一窒，哪有什么下次，他沒事兒來這里干什么。
此次不過是覺得夏時神秘兮兮，一時興起才跟過來看看。
墓碑前站了一會，一句話都沒說，他又轉身離開。
往外走的時候兜里的電話響了，謝長宴拿出來看了一下，謝應則打來的。
剛一接通就傳來他的詢問，“你人呢，怎么一轉眼就不見了？”
謝長宴說，“有點事情，在外面。”
謝應則問，“跟誰在一起？”
沒等到謝長宴的回答，他又說，“是不是跟沈念清？”
謝長宴出門的時候沈念清還沒走，聽他這意思，現在沈念清已經不在謝家了。
他說不是。
明顯能感覺到謝應則松一口氣，“不是就好，嚇我一跳，我以為你們倆偷摸出去約會了。”
謝長宴皺眉，“你少胡說。”
謝應則呵呵笑了，語氣也變了，“什么時候回來呀，你兒子找不到媽媽又找不到爸爸，正哼唧哼唧跟我鬧呢。”
電話里確實能聽到謝承安的聲音，沒哼唧，就是一直叫叔叔，好像是讓他陪自己玩。
謝長宴說，“馬上回。”
電話掛了，但是他腳步也跟著停了，轉過頭去，看到了焚燒爐。
挺長一排，十二個爐子，對應著不同的生肖。
他走過去看了一下，其中一個爐子明顯剛燒完，但是燒的不多，灰燼只有一點。
焚燒爐很大，有些人講究排場，燒的東西會很多，就顯得夏時燒掉黃紙后剩的灰燼少的可憐。
他緩了口氣，轉身往外走，同時又把手機摸出來，撥了個電話出去。
對方接的很快，叫了一句先生。
謝長宴說，“幫我辦個事情。”
他報了墓園和夏時母親的名字，讓他們晚一點多買些黃紙和元寶過來祭拜焚燒。
對方有些猶豫，“先生，就是、祭拜的是什么人啊，用不用再準備多一些東西。”
“不用。”謝長宴說，“就這些吧。”
掛了電話，其實也是有點后悔的，沖動了，這種事情跟他有什么關系，多此一舉。
……
夏時開車回謝家老宅，剛從國道拐下來，就看到不遠處的路邊停了輛車。
她沒看清車牌，但是款式和車型掃一眼就認出來了。
她降下車速，開到旁邊停了。
車頭對著謝家老宅的方向，夏友邦坐在駕駛位，應該是等了很久了，靠著椅背明顯都走神兒了。
夏時冷笑，車子停在旁邊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被他發現。
最后是她忍不住按了下車喇叭。
夏友邦被嚇得一激靈，一下子坐直身子。
車窗降著，他看過來，面上原本帶著疑惑，等看到是她后表情就變了。
不是憤怒，而是很溫和。
他推開車門下來，“你不在謝家啊，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上班，不會出門呢。”
夏時問，“你過來很久了嗎？”
夏友邦說，“不算太久，給你發信息你沒給我回，我就想著過來看看。”
夏時朝著他車子里看，只有他一個人，她說，“沒帶著你那小老婆一起？”
稱呼上的輕蔑與話里的嘲諷讓夏友邦忍不住皺了眉頭，他盡量緩和著表情，只是到底還是沒忍住對她說教，“你就算不想管她叫媽，再怎么也應該稱一句阿姨，可不能這么說話。”
夏時都笑了，“夏令回去沒跟你們說我揍她事兒？沒說我為什么揍她？”
很顯然是說了的，因為夏友邦的表情一秒鐘變換好幾個。
不過到最后他又是擺著笑臉，“你妹妹……小令這孩子從小被我們慣壞了，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她有時候說話就那樣，怎么氣人怎么說，做不得數的，她回家跟我們告狀，我和你阿姨都把她給罵了，她什么脾氣我們還是了解的，肯定是又惹了你。”
他還像模像樣的嘆氣，“你阿姨挺自責的，覺得沒教好她，我過來這事兒她也知道，還讓我一定要好好解釋。”
夏時像看笑話一樣看著夏友邦。
也是個成年人了，怎么想法就那么幼稚。
過往種種，曹
桂芬母女倆的表現，可跟他洗白的這兩句完全不搭邊，這些話說出來他自己都不覺得尷尬。
夏友邦朝她走了兩步，“要是沒什么事兒就跟爸回家坐坐，你阿姨也有很多話想跟你說，再怎么說，關起門來咱們也是一家人，過往我和你阿姨確實有做的不夠的地方，對你有虧欠，一家人嘛，哪有什么解不開的結，我們好好談談，你阿姨和我也都是很想補償你的。”
夏時看他演戲就很想笑，“怎么補償我？”
她說，“讓桂芬也挨我一頓揍，行不行？”
夏友邦嘖一聲，像是在看耍脾氣的小朋友，“別跟爸說氣話。”
“別別別。”夏時說，“有些事我們先掰扯明白。”
她提起三年前被趕出家門的事情，“那個時候我記得你好像說了，以后我們倆斷絕所有關系，你不是我爸，我也不是你閨女。”
夏友邦哎呀一聲，走到了車旁，手穿過車窗抬手想拍她肩膀，“還跟爸記仇啊，好好好，爸錯了，給你賠個不是……”
夏時往旁邊一躲，讓他拍了個空。
也就這時，國道那邊又拐過來一輛車，還沒開近，已經按了車喇叭，滴滴兩聲。
夏時轉頭看去，也認得這車型。
不止她認識，夏友邦也認識，他一下子站直了身子，連表情都盡量調整了一下。
過來的是謝長宴，車子開到夏時車旁停下，沒看夏友邦，只問夏時，“怎么在這兒？”
這話就讓夏友邦挺尷尬，他舔著臉打招呼，“謝總。”
謝長宴還是沒看他，對夏時說，“走吧。”
夏時挺奇怪的，“你怎么沒在家？”
謝長宴哦一聲，“公司有點事情去處理。”
他表情嚴肅又認真，還真讓人看不出在說謊。
夏時點了下頭，“那走吧。”
倆人都沒搭理下友邦，直接驅車離開。
夏友邦沒忍住哎哎兩聲，還跟車走了兩步，“夏時，夏時。”
車子開的快，兩輛車沒一會兒就都不見了蹤影。
夏友邦臉色這才一點點沉下來，哪還有什么溫和可親，“他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