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五,李十五?”
潛龍生循著乾元子目光瞄向一地,對(duì)著李十五道:“我只曉你在這里,你能聽見我講話?”
“后生,你又要作何啊?”
“老丈,你想去真正的陽間嗎?”
“這里不是?”
“老丈,你看像嗎?”
潛龍生面上五官開始重聚,露出一張清秀書生面孔來,他道:“相人界中,皆是無臉相人。”
“這里從不是陽間,而是一片可悲之地。”
乾元子搖頭:“老道就幼時(shí)上了幾年學(xué)堂,聽不懂這些!”
潛龍生道:“總而言之,相人界除了相人外,就只有永遠(yuǎn)不停的雨,老丈不覺枯寂?”
“不覺,有十五徒兒在,老道在哪里都是可以的。”
“若是,晚輩能讓老丈出去呢?”,潛龍生直視那一對(duì)渾濁眸子,“老丈,你可是想試上一試?”
李十五立在一旁,頭顱低垂,似對(duì)一切不放心上。
倒是心里覺得白禍和白禍之間,也是有些不同的。
如黃時(shí)雨化作的那一位‘白晞’,簡直跟成了精似的,上天下地也要找到與他,之前纏住乾元子的那幾位‘白晞’,就顯得死板生硬多了。
“后生,你也想搶老道仙緣?”,乾元子回了這么一句。
“非也!”,乾元子手中紙傘微微朝前傾斜,傘下的他面容望之不清,他又道:“只是想給老丈指一條路,走與不走,由你自已而定!”
潛龍生話音落下。
手中出現(xiàn)一張符箓,偏偏上面一片空白,什么也沒有銘化,接著抬手將其點(diǎn)燃。
這一抹火光在雨中異常醒目,且越燃越旺,竟然化作一片滔滔之火海,似有那焚天之勢(shì)。
接著,一道恢宏、蒼茫、無情……,似蘊(yùn)藏世間一切的氣息轟然降臨。
在幾人注視之下,化作一張四方黑色賭桌。
賭桌四角燃起幽幽青燈,桌面上還擺著四只陶碗,碗中清水無端泛起漣漪,映出乾元子、李十五與潛龍生扭曲的倒影。
而最后那一只碗,則是倒映著老道。
其同乾元子長得一模一樣,此刻滿眼焦急如焚:“徒兒啊徒兒,為師早就讓你將種仙觀讓給我,否則哪至于出這一場幺蛾子……”
李十五一愣,這賭桌上的水碗,能將他給倒映出來就算了,甚至還有老道?
乾元子不語,只是眼神陰沉的嚇人,覺得眼前這后生又在耍詭計(jì),想同自已徒弟合起伙兒害他。
唯有潛龍生愈發(fā)錯(cuò)愕:“四……四個(gè)人,不是兩個(gè),也不是三個(gè),而是四個(gè)!”
他抬起頭掃視身前,依舊只能見到他和乾元子,偏偏桌上水碗清晰倒映出神態(tài)迥然不同的四張臉來,這種說不出詭異之感,讓他后背莫名一陣發(fā)涼。
“潛龍生,你這是何意?”,李十五開口問道。
潛龍生耳畔無他聲音響起,唯有借助水中倒影,從口型之中得知他說了什么。
他道:“這是一場,與‘天’的賭局!能讓人從人山離開,去往別的地方。”
李十五問:“為何有這場賭局?”
潛龍生:“不想讓人離開人山唄,還能為什么。”
另一只水碗中,老道那一張臉愈發(fā)焦急,如丟了家中老黃牛的鄉(xiāng)下老漢一般,只差沒一把鼻涕一把淚抹著。
“老丈,只要贏了這一局,你就能離開相人界,甚至離開人山,去往真正的陽世。”,潛龍生微笑著,“可是愿意賭這一局?”
李十五琢磨著話里有話,當(dāng)即道:“真正的陽世,人山不算?”
潛龍生點(diǎn)頭:“算啊,怎么不算?”
李十五當(dāng)即一拍板:“賭了,只是不能在這里賭!”
“那在何處賭?”
“咱們得回到斗獸場中,當(dāng)著那一只只白皮子面兒賭。”
“這又是為何?”
“呵呵,之前那些人撇下老子全部上了那條賊船,看樣子是離開人山逃難去了,他們想躲避白禍,可老子偏偏不想如他們?cè)福室虐椎湷鋈ヅ闼麄兯K!!?/p>
老道又是埋怨:“徒兒啊,都啥時(shí)候了,你還這般自損一千傷敵八百,咱們先應(yīng)付眼前可好?”
李十五橫眉冷對(duì):“你也是個(gè)老東西,李某就算是死,也得拉上所有人一起墊背,我不得活,那所有人都別想好過!”
乾元子盯著他,笑得陰沉:“徒兒啊,所以還是你學(xué)為師學(xué)的最像。”
他又提起柴刀,朝著李十五面門劈砍而去。
偏偏這一次沒有如他愿。
只見一道輕柔之力憑空而起,將其手臂連著柴刀,輕輕摁在了賭桌之上,似在說別忙動(dòng)刀。
場面隨之一陣沉默。
唯有賭桌四角燃著的青燈忽明忽暗,碗中清水漣漪狂顫,倒映著的四張人臉也跟著模糊不清起來。
潛龍生拔腿就走,想離這張賭桌遠(yuǎn)一點(diǎn)。
然而,腳下宛若生了根似的,無論他施展何等解數(shù)都是不能挪動(dòng)分毫。
當(dāng)即驚聲道:“‘天’在上,相人潛龍生在此,只為引出這場賭局,可不想成為那局中之人啊。”
無回應(yīng)傳來,倒是束縛他的那種莫名之力又大了幾分。
至于李十五。
他試著舉起桌上幾只水碗,覺得這碗是天大的好寶貝,居然能讓他人從倒影中窺見于他。
只是剛一上手,就覺一種心驚膽顫之意,當(dāng)即將手悻悻縮了回來。
同時(shí)口中催促道:“怎么賭,趕緊!”
他目光落在乾元子上,嘴角一抹笑容緩緩拉扯開來:“這種賭局徒兒熟,畢竟‘天’一般會(huì)找人代賭,只是師父啊,你覺得若是我們另外三人與你一人作賭,你會(huì)輸還是會(huì)贏?”
卻是下一瞬。
賭桌上三只陶瓷水碗聚攏后擺在右側(cè),另一只則擺在左側(cè),三只碗中的倒影是乾元子、老道、潛龍生,單獨(dú)的那只才是李十五。
李十五當(dāng)即愣住,怔怔道:“這他娘的,天又塌了啊,居然是老子一個(gè),賭另外三個(g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