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院子看著有些眼熟。”沈雨燃道。

　　蕭明徹頷首，領(lǐng)她往里走去：“那回在街上遇刺，你陪我在此處養(yǎng)傷。”

　　聽著他如此熟絡(luò)地說起遇刺的事，沈雨燃心下忽而迷惑起來。

　　他一向敏銳，追問道：“怎么了？”

　　“我有些鬧不清楚。”

　　“哪里不清楚？”

　　入秋后天氣轉(zhuǎn)涼，甬道兩旁的樹葉盡數(shù)變黃。

　　沈雨燃看著眼前青衣磊落的男子，對上他明澈而深邃的目光，輕聲問：“你到底是誰？”

　　“嗯？”

　　“你說起前世的時(shí)候，我覺得你是前世的那個(gè)人，可你說起這一世的事，口吻又讓我有些迷惑。”

　　蕭明徹認(rèn)真地思索了片刻，將手輕輕攬?jiān)谒难g。

　　“我還是你這一世認(rèn)識的那個(gè)人，只是……多了前世的記憶。你若問我是誰……都是我，也都不是我。燃燃，我跟你一樣，都不完全是我們彼此記憶里的那個(gè)人。”

　　沈雨燃若有所思。

　　雖然沒有言語，心中卻贊同他說的話。

　　她是死后重活一世的沈雨燃，可她現(xiàn)在的想法跟前世的沈雨燃截然不同。

　　就算不跟前世比，此刻的她跟剛剛重生后的她不一樣。

　　到底哪個(gè)是真的她？

　　誠然，都是她，也都不是她。

　　兩人進(jìn)了里屋去，有侍女迎了上來，奉上香茶，恭敬喊了聲“主子”。

　　上回沈雨燃來的時(shí)候，院里院外都是暗衛(wèi)，可沒有嬌俏的侍女。

　　她瞥向蕭明徹，蕭明徹卻已經(jīng)落座。

　　“沈姑娘，請隨我來。”侍女對沈雨燃道。

　　她不知道蕭明徹葫蘆里賣得什么藥，也懶得問了，徑直跟著侍女走。

　　出了正堂，帶著幾分涼意的秋風(fēng)鋪面而來。

　　沈雨燃跟著侍女走過一個(gè)游廊，來到一處小院前。

　　這并不是當(dāng)初蕭明徹養(yǎng)病的地方。

　　沈雨燃看向侍女，還沒發(fā)話，侍女溫和道：“沈姑娘，主子安排溫姑娘住在這里。”

　　溫姑娘？

　　片刻的茫然過后，沈雨燃立即知道了溫姑娘是何許人也。

　　“她……什么時(shí)候的事？”

　　侍女恭敬回道：“溫姑娘是三日前住進(jìn)來的。”

　　“蕭明徹讓我去見她？”

　　侍女點(diǎn)頭：“溫姑娘搬進(jìn)來后看起來很消沉，送過去的飯食也不怎么動。主子的意思是，請姑娘幫忙勸解一下。”

　　勸解？

　　蕭明徹幾時(shí)變得這樣熱心了？

　　想歸這么想，沈雨燃還是跨進(jìn)了小院。

　　這院子布置得簡單潔凈，只是沒養(yǎng)護(hù)什么花草，看起來許久無人居住的樣子。

　　“溫姑娘？”

　　沈雨燃喊了一聲，院里沒人答應(yīng)。

　　房門緊閉著，她想了想，走到廊下叩了門。

　　“溫姑娘，你在嗎？”

　　屋里已經(jīng)沒有聲音。

　　都走到這里了，沈雨燃也想著見了面再說。

　　“我要進(jìn)來了。”

　　屋里終于傳來了一聲低低的“嗯”。

　　沈雨燃推門進(jìn)去，見到一個(gè)身姿婀娜的女子倚在榻邊坐著，神情冷漠地看著窗外。

　　她比沈雨燃豐腴不少，即使身上披著寬大的寢衣，也看得出身形的輪廓。

　　聽到沈雨燃進(jìn)門的聲音，她終于動了動，轉(zhuǎn)過臉看過來。

　　她臉上半分脂粉也無，卻依舊瑰姿艷逸，如明珠般耀目。

　　沈雨燃早聽榮安說過許多回“韓美人”的絕色姿容，此時(shí)親眼得見，方知傳言不虛。

　　溫漾望見沈雨燃，蹙眉道：“你是這里的主人？”

　　這……

　　沈雨燃聽得迷糊，她不知道是蕭明徹出手救了她？怎么會角兒自己是主人？

　　“你是誰？”不等沈雨燃回答，溫漾又問。

　　“沈雨燃。”

　　溫漾聽到這個(gè)名字，眸中閃過一絲詫異，旋即釋然地笑起來。

　　“你進(jìn)門時(shí)我就該猜到的，畢竟，宮中人人都盛贊的美貌，尋常哪里能夠看見。”

　　當(dāng)初溫漾進(jìn)宮得寵的時(shí)候，東宮恰巧傾覆，沈雨燃從良媛變成了平民。

　　上回沈雨燃進(jìn)宮的時(shí)候，“韓美人”正在稱病靜養(yǎng)，也未曾見到。

　　“溫姑娘謬贊了。”

　　溫漾道：“我在宮中聽人說你容貌損毀，言之鑿鑿，沒想到竟是謠言。”

　　“不是謠言，之前我染上了火瘡，的確落下了一身紅疹，萬幸遇到了良醫(yī)，才剛剛?cè)！?br>
　　溫漾緩緩點(diǎn)了點(diǎn)頭。

　　“所以，你為何要救我？”

　　“你……”沈雨燃看著她的模樣，遲疑片刻，“你跟靜王之間……”

　　“跟他？”溫漾聞言，蹙眉詫異地看向沈雨燃，“我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

　　沒關(guān)系嗎？

　　沈雨燃猶豫著拉了椅子坐到了溫漾的身邊，“你跟他不是兩情相悅嗎？”

　　溫漾像是聽到了什么極荒謬的事情。

　　“我統(tǒng)共才見過他四五回，怎么會跟他兩情相悅？難道你以為我跟他兩情相悅，才把我?guī)С鰧m？可你不是越王的人嗎？你是靜王的人？”

　　倒也不是他的人。

　　沈雨燃心中腹誹了一句，繼續(xù)問道：“我去天牢里見過靜王，是他要我?guī)愠鰧m。”

　　頓了頓，沈雨燃道：“我看他對你，情意很深的樣子。”

　　溫漾毫不在意的說：“你既然跟他打過交道，應(yīng)該明白他是什么樣的人。稍有姿色的女人，他都深情得很。”

　　靜王尋花問柳的名聲在外，沈雨燃不能為他辯駁什么，但她明白靜王待溫漾是不一樣的。

　　只是看溫漾的反應(yīng)，她這才恍然，靜王竟是單相思。

　　“他的想法我不清楚，但他的確請我?guī)兔汶x宮。”

　　“他請你幫忙你就幫？”溫漾反問，不信她的說辭。。

　　“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你就不必管了，”沈雨燃道，“如今你既已離宮，有沒有什么打算？”

　　溫漾剎那間面色驟變，冷笑道：“我的家人都被孫奇那個(gè)狗賊害死了，家破人亡，我無處可去。”

　　越王既然為她的家人平反，她心愿已了。

　　“就算家人亡故，你還活著啊，天大地大，總有你的容身之處。”

　　溫漾眸光動了動，沒有說話。

　　“你離開皇宮，就沒有半分喜悅嗎？”沈雨燃不解的問。

　　“你離開東宮的時(shí)候，難道很開心？”

　　“當(dāng)然。”

　　沈雨燃答得不假思索，著實(shí)令溫漾有些詫異，“怎么會？”

　　人人都說她是東宮里最得寵的女人，在皇后跟前都有幾分臉面，跟榮安公主更是處得像姐妹似的，一夕之間一無所有了，怎么還能開心？

　　“靜王當(dāng)初讓我來勸你，是因?yàn)橛X得你我之間有些相似之處。”

　　溫漾輕笑了下，顯然對此不以為然。

　　“我雖然沒有經(jīng)歷過你那樣的變故，但我自幼父母早亡，一直寄居在伯父家中。我根本就不愿意被送進(jìn)東宮。”

　　“可越王……我聽說他待你很好，連你毀容的時(shí)候，他都不離不棄。”

　　“我跟他之間，并非沒有情意，只是……”只是她和蕭明徹的事，根本一言難盡，她不想跟旁人過多解釋，“若不是他執(zhí)意強(qiáng)留，我此刻必不會在京城。”

　　“你想去哪兒？”

　　“天大地大，東西南北，各有風(fēng)景，坤儀萬象，哪里都好，哪里我都想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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