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上,林白若有所思。
他一開始以為特殊的是光頭司機老婆。
研究了一路才發現。
特殊的竟然是光頭司機自已。
一個人自然不可能因為名字的好壞,就被改變了既定的命運。
但換個角度來看。
或許正是因為命不好,才注定會被取一個不吉利的名字。
孫土文這個名字,并非導致光頭司機倒霉的原因,而是他生來就注定倒霉,才有了這個名字。
林白使用奪運術,在對方身上,卻根本吸不到什么東西。
光頭司機的運勢,從生下來,似乎就到底了。
他是天生的陰命。
只要活著,就會不斷撞鬼。
但陰差陽錯,因為年輕時的一次勇敢,娶下了一個好老婆,對方即便是死后,也跟在他身邊,保了他幾年平安。
林白還看出。
這只女鬼,也的確和別的厲鬼不一樣。
她生性堅強,死后也不愿意被怨念和恨意吞噬,保留了最后一絲良善,默默承受著自已男人注定苦難的命運。
它的特殊,一定程度上,也源于光頭司機的影響。
陰命的人,不光可以和鬼長久相處,而不受影響,同時還能滋養自已身邊的鬼,讓它殘存更多的人性和理智。
“林大師,這次我真要是活不了,能讓我和我老婆,再見一面嗎?”
“上次在夢里,我意識渾渾噩噩,根本控制不了自已的行為。”
“見到她,也沒能說句話。”
“我想讓她別跟著我了,我注定命苦,就算是鬼跟著,也要受苦受難,我不想她這么痛苦。”
前方,光頭司機猶豫很久,還是開口了。
“你知道自已注定命苦?”林白沒有回應他的請求,而是敏銳察覺到一個問題。
光頭司機一個普通人。
怎么會懂這些東西?
“唉,我爹告訴我的,他說我們祖上得罪了人,子子孫孫,全都要受罪,來償還孽債。”
“我爸是出了名的短命,我媽害怕,一個人跑了,但聽說最后也沒有善終。”
光頭司機嘆息開口,他背后似乎還有故事。
林白目露沉思。
沒有繼續追問。
這個世界,果然比自已想象的還要兇險。
得罪了一些人,祖祖輩輩都沒有好日子過。
沒過多久,兩人就來到了一個叫景譽花園的小區,這里全是高層居民樓,密密麻麻,看得人兩眼發昏。
“唉,奮斗了半輩子,總算買了個有電梯的高層樓房,本來想帶著老婆孩子過過好日子,結果買房沒多久,她就……”
“這房子,她一次都沒住上過。”
孫土文或許是覺得自已馬上就要死了,看什么都有些觸景生情。
林白沒有說什么。
他最近在研究心理學,明白對方并不是在賣可憐。
人到絕路的時候,對親人的思念會成倍增長,比如有些老人,死前會喊著已故父母的名字。
狹窄的電梯里,混雜著貓狗的尿味,還有濃重的煙味。
孫土文進電梯后,用力拿衣服扇了扇,隨后對林白歉意笑笑。
他自已也是個老煙槍,但從來不在電梯抽煙,因為怕影響上下樓的孩子,畢竟他自已就有一兒一女。
剛一打開門。
“噠噠噠”
一個穿著粉色裙子,胖嘟嘟,公主似的小丫頭叉著兩只腳,焦急的跑了過來。
“爸爸,抱!”
孫土文那張兇神惡煞的臉上,露出寵溺的笑容,蹲下身,一把用力抱起自已女兒。
客廳那張兼職了茶幾、飯桌,書桌的黃漆木桌上,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正在埋頭寫作業,聽到開門聲,本來也想站起來,看到有生人之后,又裝作沉穩,點頭叫了一聲爸,就繼續寫作業了。
“叔叔,叔叔……”小女孩兩三歲左右,已經會說話了,用一只小胖手,指著林白,用力上下搖晃,不斷重復這兩個字。
她可能是想打個招呼。
但又不懂怎么用詞。
林白也笑了,伸出手,蓋住小姑娘的眼睛,在她茫然左右亂扭的時候,悄悄把自已的臉貼了過去,然后突然移開手掌。
小丫頭被嚇了一跳,但沒有哭鬧,寶石般漆黑透亮的眼珠子,興奮的瞪大了幾分,嘴里咯咯亂笑,似乎在驚奇于眼前的魔法。
“叔叔好。”小男孩見家里來了生人,很緊張,看到自已妹妹的舉動,才想起來打招呼,隨后又跑去一旁的飲水機,有些心疼的從下面抽出一個紙杯,倒了一杯開水端過來。
“你小子,爹沒有?”光頭一巴掌拍在男孩身上,表情卻是溺愛多過責備。
男孩又跑進廚房,拿一個玻璃杯子,接了熱水過來。
飲水機上的桶,又老又舊,明顯是重復利用過很多次了。
光頭司機在外面拼了命賺錢,家里也很節省。
可即便是這樣。
客廳還是堆了不少女兒的玩具。
兒子雖然沒有專門的書桌,但書包上見不到一點縫補,衣服也很合身,既沒有為了多穿兩年買得過大,也沒有長時間舍不得丟,過小。
他從來沒有苛責這一對兒女。
“林大師,條件簡陋,讓您見笑了。”兩人坐的沙發,下面的海綿底都露出來了。
“不簡陋,比我那兒好多了。”林白并沒有謙虛,平安公寓比這里差多了。
但在孫土文眼里,卻是他為了照顧自已面子,故意這么說的。
畢竟一眨眼,就能掙幾十上百萬的大師,說不定比剛才的女富豪還要有錢得多!
“林大師,謝謝你,我這地方您也看到了,就算你真幫我活下來了,我恐怕也只有當牛做馬,盡可能回報了,錢的話,我實在……”
林白擺擺手。
“我救人,不是為了錢。”
他這句話不久前才對一個女富豪說過。
但此刻聽上去,卻顯得格外真誠。
因為孫土文是真窮。
“走吧,進去說。”林白沒有在兩個小孩子面前,提及“鬼”這個字。
兩人進入臥室。
這里什么都沒有,只簡單的擺著一個木架子床,兩床厚被子,就充當了床墊,窗簾則是自已釘上去的一張舊床單。
這樣的陳設,林白倒是很熟悉。
平安公寓好多房間都是這樣的,絕大部分窮苦人民,哪怕在城市里買了房,也是能省一分是一分。
“你說每次做噩夢,都會夢到鬼,當那只鬼出現在你面前的時候,你就會站到陽臺上?”林白環顧屋內,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