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別苑,陸羽正捂著胸口緩緩走動,在宮中休養了幾日,他的傷勢好轉不少。
體內余毒排清,神智恢復清明,余下的便只有那胸口的外傷了。
好在那一刀并未深入臟腑,只是皮外傷,除了疼一些外,倒無甚大礙。
來回走動了幾步,感覺胸口的疼痛大有好轉,陸羽又試著活動著胳膊,感受那傷口牽拉帶來的微微刺痛。
痛感較之先前大有緩解,顯然這傷勢已不影響他日常活動。
“唉,總算是活過來了……”
雖說此前也死過一次,但那車禍橫死來得突然,壓根也沒受什么折磨,相較之下,倒是這一次躺在床上動彈不得更為難受。
既已能下地活動,陸羽不由心思活泛起來,這深宮內苑,顯然不是久居之所,得想個法子離開才是,還有小鼻涕一眾,上次出了那么大事,不知他們被嚇成啥樣。
再說那刺客兇狠,萬一他們盯上小鼻涕一眾,把他們抓走逼問拷打怎么辦?
心下擔憂叢生,陸羽只盼能盡早出宮。
可要出宮,總得見上那朱老……朱天子一面。
想到這里,陸羽又犯了難,自他蘇醒至今已有幾天,但那朱家父子似是失蹤了般,全然沒露過臉,倒是馬皇后時常過來探視關照。
想到馬皇后的悉心照料,陸羽頗是感動,連帶著對那朱老頭的隔閡,也少了幾分。
“唉,說來也不怪你,你倒是承認過,可誰叫咱不信呢?”
腦海里回憶起和朱老鬼初遇時的場景,那時人家可大大方方自報家門:“咱乃大明天子朱元璋!”
人家早報了名號,自己非不信,還能怪人家刻意隱瞞么?
“罷了罷了!這事便揭過了,往后再不提你刻意瞞騙……也不再罵你朱重八是暴君昏君了!”
聯想這幾天受人照顧,陸羽大方擺手,將此前恩怨統統揭過。
“眼下,只等你來會上一會,咱再談談出宮之事吧!”
……
深宮內苑的生活,自比從前好了許多,吃穿用度自是最高規格,便連前來侍奉的宮女,也都是一等一的靚麗美人。
便是陸羽心無雜念,但入眼一切俱是美輪美奐,倒也格外養眼,但這般安逸舒適的日子,他卻度日如年。
又苦等了三日,直到自己的傷情已大致恢復,他終于盼來了朱元璋。
朱家父子是一并趕來的,朱元璋自不必說,一身明黃袞服足已彰顯身份,而他身后那朱標也同樣一身亮黃錦袍,氣度非凡。
二人抵達別苑時,陸羽正在院中散步透氣,乍一聽得宮人通報,倒有些不知所措。
眼看父子二人大步走來,陸羽竟不知如何自處。
是該行禮拜會?還是如以前那樣大咧咧揮手應付?
他已拱起了手,可一時腰桿子似被凍住,不知是否該躬身行禮。
便在這將拜未拜之際,朱家父子已然走近。
一看到陸羽這尷尬做派,朱元璋登時幽笑起來:“怎么,你這臭小子何時這般忸怩起來了?從前見了咱,那派頭足的……就差仰了脖子拿鼻孔望咱了……”
遭他揶揄,陸羽有些尷尬,從前不是不知道你是皇帝么?
輕咳兩聲,緩解尷尬,陸羽裝模作樣拱了拱手,但他并未躬身,這拜會之禮行得不倫不類,著實有些不敬。
對于陸羽的不敬,朱元璋倒不在意。
朱標也迎上前來,拉著陸羽打起圓場道:“陸先生病體未愈,快快坐下歇息!”朱標做主,拉著二人一并到了石桌旁落座,氣氛總算是緩和了些。
“傷勢怎么樣了,看你氣色不錯,該是好轉不少了吧?”
朱元璋一坐下來,便關心起傷情來。
陸羽只好老實作答道:“好得差不多了,想來再養幾日,該能康復了。”
雖說還沒恢復到能跑能跳,但當下他能走能動,已能生活自理,想來再養幾日,也就恢復得差不多了。
“如此便好!”朱元璋輕噓口氣,滿意點頭。
陸羽正自念想,該如何說出離宮之事,卻聽朱元璋率先開口問道:“此番傷勢好轉之后,你有何打算?”
這真是瞌睡遞枕頭,陸羽心頭一亮,趕忙道:“這幾日我總記掛著小鼻涕他們,如今我已經平安無事了,自然打算回小院去。”
他可不想再留在深宮,更不想摻和朝廷政務,須知伴君如伴虎,焉知你朱天子哪天不高興,又要橫刀相向。
“回小院?”朱元璋一聽,卻是直蹙眉頭,連連擺手道:“回那小院作甚?”
“額……那是我住處,我不回那去哪兒?”陸羽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朱元璋大搖其頭道:“你這回救駕有功,咱豈能再讓你住那小院?你且放心好了,咱定有厚重封賞,往后榮華富貴,定不少你的!”
他倒是大方,可陸羽哪肯趟這趟渾水?
“這個……封賞就不必了,咱平頭百姓當得挺知足的,日子倒也過得樂呵……”
陸羽試圖擺脫牽連,但那朱元璋又將虎目一瞪,粗著嗓門呼斥起來:
“這叫什么話?你可是咱救命恩人,咱若不大加封賞,豈不叫天下人笑話嗎?若叫你白身歸故里,那滿朝臣工,還有這天下百姓,都要罵咱是忘恩負義之人了!”
他口氣堅決,不容人反駁。
陸羽心頭泛起苦澀,顯然,這朱老頭是盯上自己了。
倒也怪不得人家,誰叫自己打后世穿越,身懷奇能呢?人家天子怎會放這么個奇人異士流落民間?若放人回去,日后被有心之人擒去利用,豈不鬧出禍亂來?
朱老頭還算是顧念舊情,沒放什么狠話。如若換個心狠的,一旦留不住人,只怕立馬會招呼劊子手,提刀砍人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陸先生,你還是留下吧!”
陸羽正自苦笑,朱標也湊了上來,勸慰起來。
他父子二人尿一個壺里的,在來之前就已經統一了意見,既然如今身份已經暴露了,那說什么也要把陸羽留下來,畢竟這樣一個奇人要是落到不軌之人手里,那對整個大明朝可都是禍事。
“你獨自一人,本也無人照拂,試想上次那空印案,若無我父子搭救,豈不要出大難?再說這回行刺事件,那刺客也已摸到你小院門徑,指不定還逗留觀望,等著擒你呢!你這時回去,豈不送羊入虎口?”
朱標的語氣,較之朱元璋委婉許多,他曉之以理,說得陸羽無言反駁。
“那……先等我這傷勢痊愈吧!”
眼看爭辯不過,陸羽只能使出一招“拖”字決,其實他心中也迷惘不定,不知接下來該往哪走,只能先將這事擱置,安心養病。
“嗯,也罷,那你安心養病吧!”
朱元璋倒也不再催逼,只丟了幾句關照,便起身要離開。
“還有一事!”陸羽卻連連呼喝,將之留住。
“何事?”朱元璋回過頭來。
陸羽趕忙起身問道:“小鼻涕他們……當下如何了?”
他一直擔心小鼻涕一眾,剛剛朱標的話,又給他提了一醒,若不將那些孩子們照看起來,只怕他們會有危險。
若說整個大明朝,他陸羽還有什么牽掛放不下,也只有那些孩子們了。
“你放心吧!”
聽聞陸羽的問詢,朱元璋淡定點頭道:“咱早已派人將他們妥善安置,絕不讓他們受人欺負,更不叫那些刺客威脅到他們安危……”
聽到這話,陸羽長舒口氣。
“你且放心養傷,等你傷情恢復,隨時可去探望他們。”朱元璋又丟下句話,隨即轉身離開。
陸羽聽罷,又苦笑起來,這下倒好,連小鼻涕一眾也被他給關照起來,自己倒有更多把柄落到這朱老鬼手中了。
不過想想也是,人家貴為大明天子,若真想對付你,你便是生了翅膀也難飛出人手心里。
“既來之,則安之吧!”
眼下,陸羽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