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便有工部之人趕到縣衙,領頭的是個叫崔文靜的工部主事,畢竟是太子親自交代的事,工部那邊不敢不用心,因而派了了主事帶著一大幫子勘探匠人前來,也算是興師動眾了。
一到縣衙,崔文靜便向陸羽點頭哈腰,言談中大有“任陸縣令驅(qū)使”的態(tài)度,這倒叫陸羽受寵若驚了。
真要論起來,這崔主事的官階品秩,比他陸羽這小小縣令還要高上半級,不過他也知道這是太子朱標的面子,倒也心安理得。
陸羽當即做主,帶著崔文靜和一干工匠,趕到棲霞山。
勘探礦藏并非一日之功,那崔文靜了解大致地形后,便向陸羽拍了胸脯保證,只需幾日,就能夠勘探出來,聞言,陸羽感謝了一番,然后回了縣衙,畢竟自己乃是一縣之首,平時還有無數(shù)的公務要忙,而且對于這礦藏勘探,他也不懂,留在這里豈不是浪費時間。
一連等了好幾天,終于在第四日中午,崔文靜回到了縣衙,一見到陸羽,當即豎著大拇指連連夸贊道:“哎喲,陸縣令,這回你可立了大功了,果真如你所料,那棲霞山一帶含有豐富的礦藏,不光金銀富集,更有大片煤炭礦藏,這對朝廷有大功呀!”
崔文靜夸贊之際,不住提到朝廷,這已引得朱棣幾人眉頭直蹙。
到后來,他更是拍著胸脯,朝陸羽作保道:“陸縣令放心,此番回朝,我定將你的功勞如實上報,陛下若是知曉……”
崔文靜這話,本是要替陸羽邀功,卻不防,開罪了那朱棣幾人。
“你胡說什么呢?誰要你上報了?”朱棣當即忍不住了,跳出來怒罵道:“我告訴你,這事絕不能上報朝廷!”
其余幾人也跳出來,鼓著小拳頭:“對,任何人都不許說,將你的嘴巴閉牢,敢透露出半個字,就叫你好看!”
四人叫得歡騰,卻給崔文靜鬧了個迷糊,他正尋思,這陸縣令手下隨從怎的這般囂張,卻不料那幾個隨從將胸膛一挺,亮出身份來。
“我乃當朝燕王朱棣,此事乃是我與太子皇兄事先商定,絕不容外人知曉?!?/p>
“皇兄交代你時,難道沒提過此事?”
“對,我乃秦王朱樉……”
“我乃晉王朱棡……”
崔文靜原沒想到這事另有內(nèi)情,他只是受太子朱標的吩咐,過來勘探個礦藏,既得了礦,向上匯報也只是依章程辦事,哪承想,會跳出這么四個混世魔王?
眼看皇子現(xiàn)身,崔文靜根本不敢忤逆,他連連拱手道:“下官不知內(nèi)情,望諸皇子見諒,諸位放心,下官權(quán)當沒來過江寧,絕不會將此處見聞聲張出去!”
反正是受太子指派,又有四個皇子出面,便是將來朝廷問責,也問不到他小小主事頭上。
得了這般保證,朱棣四人才轉(zhuǎn)怒為喜。
“這才對嘛!”
“崔主事放心好了,有本王和皇兄在,你只管保密便是?!?/p>
“務必記住了,誰來問你,也別將這礦藏之事透露出去!”
他們?nèi)栽诙?,要對這礦藏之事嚴防死守。
陸羽看在一旁,不由啼笑皆非。
“唉,我本沒打算遮掩這事,你們幾個又是何苦呢?再者說了,你們以為這事能瞞住陛下?只怕要不了多久,那礦藏一動,朱老鬼聞著銅錢味兒就跑來了喲!”
查實了礦藏之事,現(xiàn)下還剩下唯一一個難題,魏國公府了,土地既然是朱元璋賞賜給魏國公的,當然不能擅自開采。
好在之前徐輝祖親自救過自己一次,有這個理由在,自己還能上門去拜訪一二,順便也感謝徐輝祖當初的恩情。
于是乎,一封拜帖自縣衙送出,直抵京中魏國公府,不過這拜帖并未被送到魏國公徐達手中,而是由他那長女徐妙云代為接收。
其原因倒也簡單,徐達壓根不在京城。
自洪武五年,大明第二次北伐事敗后,徐達為了一雪前恥,大部分時間都駐留在北平練兵,因此,整個魏國公府,實際上是由長女徐妙云代為管理。
徐妙云為人聰穎,被稱為女諸生,因而將這魏公府邸打理得井井有條。
今日收到這封拜帖,徐妙云很是意外。
“陸羽?”
徐妙云當然記得這人,早先此人入府獻藝,還是她徐大小姐親自相請,后來,她意外撞見陸羽與太子對話,更因其提點,意外發(fā)現(xiàn)父親病況,再之后陸羽入獄,她為了報恩也曾派弟弟搭救。
原本,到了這里,她與那陸羽就再無關聯(lián),可之后,他又陸續(xù)從弟弟口中,聽到了此人消息。
“陸羽竟救了陛下,還進入大本堂了,成了皇子和咱勛貴世子們的先生!”
“他竟與朝堂大儒當堂激辯,將對方駁了個啞口無言!”
“這陸羽激起公憤,引起朝中文臣群起攻詰,他又以一敵眾,舌戰(zhàn)群儒!”
這樁樁件件,都足可證明,陸羽此人并非凡俗之輩,是以,他今日下帖求訪,足叫徐妙云重視。
“你覺得……陸羽這拜帖是何來意?”
國公府大堂中,徐妙云看著自家弟弟徐輝祖,凝眉道。
徐輝祖同樣眉頭緊蹙,神情中更多了些許擔憂道:“這陸羽此前在大本堂時,就與滿朝上下鬧得不可開交,此番到了江寧,他又因一樁父子公案,遭到群臣彈劾,如今,他與這滿朝文臣間,可算是水火不相容??!”
徐輝祖顯然是在擔心,若與陸羽來往過密,會遭那朝中群臣遷怒,畢竟徐達不在,他們兩個小輩操持府務,得以謹慎為上,避免給國公府惹來麻煩。
聞言,徐妙云又將秀眉蹙得更緊,但她臉上并無憂慮,反多了幾許銳意英氣:“怕個什么?父親雖說甚少參與朝堂紛爭,但咱魏國公府可不未懼怕過誰,何必顧慮那些朝臣,再者說來,人家主動下帖求訪,咱若推之不見,豈不要叫人看咱笑話,說咱魏國公府怕事嗎?”
“可是,這……”徐輝祖還是有些猶豫,畢竟如今徐達人在北平,整個魏國公府就只有他們兩個小輩呢!
見狀,徐妙云望了徐輝祖一眼,低聲說道:“到了父親這個位置,若是與朝臣太過緊密,這才不好呢!”
一聽這話,徐輝祖當即打了個冷顫,這才反應過來,你徐達在軍中威望無邊,若再與朝臣如此和和氣氣,那你想要干啥?就算朱元璋與徐達關系再好,也會忍不住猜疑,這也是為啥徐達大部分都在軍中,很少參加朝政的緣由。
想到這里,徐輝祖連忙說道:“阿姐說得對,我們不僅要見,而且要大見特見,最好讓全城的人都知道?!?/p>
對此,徐妙云點了點頭,自己這個弟弟還是有些政治眼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