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在這時,自老遠處傳來一聲震呼:“你們幾個,干什么呢?”
隨著這一聲呼喊,幾個農(nóng)戶打扮的壯年男子跑了過來,這幾個農(nóng)戶手中還提著鐵鋤,背上背著籮筐,顯然也是前來探寶的淘金戶。
他們跑到近處,稍一觀望局勢,立時便已辯出善惡。
那領(lǐng)頭的農(nóng)戶是個面容剛毅的中年人,他一走近便站到朱棣幾人身旁,怒目望向那錦衣年輕人:“你們是要仗勢欺人,奪人家的礦沙嗎?”
錦袍公子原先一副勢在必得的嘴臉,一看引來外人,立時眉頭微蹙,但視線在這群農(nóng)戶身上掃過幾眼后,他的臉色立即恢復鎮(zhèn)定,顯然,他沒將這些看客放在眼里。
“滾開,哪來的泥腿子?敢擾了咱們公子的好事,小心連你們一塊打!”
他身后那幾個壯漢已然擠了上前,攔住前來助陣的農(nóng)戶。
這幾個農(nóng)戶倒也有副熱心腸,一見朱棣幾人年歲不大,更擠上來回護道:“你們以大欺小,算什么好漢?”說話間,農(nóng)戶們已將鋤頭揚起,作勢要將朱棣幾人護住。
“嘿,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那幾個壯漢當即橫身擋住,一把揪住領(lǐng)頭農(nóng)戶的衣領(lǐng):“泥腿子,你給老子聽好了,咱們公子爺可是京里吉安侯的親侄兒,敢壞了他的好事,小心攤上官司!”
農(nóng)戶們正要上前阻攔,一聽這聲威喝,頓時驚得呆滯下來。
京里侯爵家的親戚,這等豪門望族,豈是他們這些莊稼戶敢得罪的?
原本看這些人恃強凌弱,欺負幾個半大小子,農(nóng)戶們前去回護,可若因此招惹權(quán)貴,那可是惹火燒身了。
猶豫之下,幾名農(nóng)戶腳步遲滯,紛紛退讓開來。
見得這般局面,那錦袍公子冷哼一聲,略揚起頭,神情極是得意,而他手下那些壯漢,則已將農(nóng)戶們推搡開去,轉(zhuǎn)身逼向了朱棣幾人。
卻見朱棣幾個不為所懼,依舊抱緊鋤頭,作嚴陣以待狀。
“吉安侯,這是哪家的猴兒,也敢在咱江寧縣耀武揚威!”
朱樉最是性情暴躁,更頂著對方敵視叫囂起來,他這一叫囂,倒沒鎮(zhèn)住那所謂的權(quán)貴公子,反倒驚得一旁助陣的農(nóng)戶們臉色煞白。
那領(lǐng)頭的中年農(nóng)戶連連擺手:“孩子,莫要跟這些人逞強,小心吃了大虧啊!”
其余農(nóng)戶也紛紛勸喝:“你們趕緊將那金沙讓出去,權(quán)當破財免災了!”
農(nóng)戶們本就出于好心,不想這幾個不懂事的孩子開罪了權(quán)貴,招惹上大麻煩,可朱樉心中有底氣,哪聽得進勸?
將胸脯一挺,朱樉高聲叫喝:“怕個啥,區(qū)區(qū)一個侯爵,還能奈咱怎的?咱還是……”
他正要自報家門,卻又遭朱棣一把攔下,遞來個警誡眼色。
早在來江寧前,陸羽就曾威言警告,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暴露身份,否則定會被抓回宮里,再也不能出來。
遭朱棣眼神警告,朱樉頓時醒轉(zhuǎn)過來,忙捂了嘴不再言語他這副欲言又止的做派,反倒更助漲了對方氣勢。
那錦袍公子見狀,頓時將手一擺:“給我上!”
一干壯漢領(lǐng)了命令,趕忙擁了上去,要將朱棣幾人制服。
朱棣等豈能就范,當即揚起鋤頭,要奮力抗爭。
“住手!”
卻在這時,又有四五個青壯年跑了上來,一把將那些壯漢推開:“你們圍在這里作甚,是要鬧事嗎?”
領(lǐng)頭之人年歲不大,看身形較朱棣幾人更瘦弱單薄一些。
可一看這人到來,朱棣幾個頓時眉開眼笑:“四郎,你來得好啊!”
前來助陣之人,竟是陸羽的手下夏四郎。
棲霞山遍地淘金客,常有為了爭奪礦藏大打出手之事,陸羽既能放任淘金潮興起,自也做好了防范準備,他早就命夏四郎組織了一班當?shù)厍鄩眩蛑傺闷焯査南卵策墸S護治安。
有這支巡邏小隊在,棲霞山的淘金客大多本本分分,不敢惹是生非,卻不想,今日真碰到個頭鐵的富家公子,敢公然搶掠。
“你們是何人,敢在這里鬧事?快快滾出棲霞山,莫叫咱將你等抓去縣衙,蹲了大獄!”
夏四郎高聲威喝,他身后那班青壯年個個神色威厲,倒真有副天降正義的凜然氣派。
那錦袍公子一看這陣勢,登時有些慌神。
然他稍作鎮(zhèn)定,依舊咬牙切齒,陰聲威喝道:“哪里來的鄉(xiāng)野小子,也敢冒充官衙擾咱的好事?莫說你算不算官衙中人,便真是你那縣太爺來了,也得躲著點咱!”
隨即,他將胸脯一拍道:“你們給我聽好了,本少爺乃是吉安侯的親侄兒,你回去掂量掂量,你那縣太爺才幾品小官,也敢與咱作對!”
堂堂侯爵親眷,自不會將這些微末小民看在眼里,即便夏四郎率領(lǐng)巡邏隊伍前來,打著縣衙名號,也鎮(zhèn)不住,非但如此,那錦袍公子更拿縣令名頭揶揄譏諷,大有威駭恐嚇之意。
但顯然,他沒有料到朱棣幾人的底氣,更沒有料到夏四郎一眾對于陸羽的信服。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不過區(qū)區(qū)一介侯爵子侄,也敢狐假虎威?辱罵朝廷命官,是何等罪過!”
當此時刻,朱棡率先發(fā)難,從道義層面駁住對方氣焰。
隨后朱棣聽到三哥的話,登時反應(yīng)過來,也湊上前道:“身為權(quán)望勛戚,欺壓良民,你是要陷吉安侯于不義嗎?”
朱樉也難得清醒一回:“要知道,當今圣上可最看不得這等仗勢欺人行為!”
幾人連聲威喝,更給周遭看客和幫手了壯了聲勢。
那幾個農(nóng)戶也揮拳喊嚷起來:“將他們趕出去,莫叫他們壞了棲霞山的規(guī)矩!”
而夏四郎早已領(lǐng)了陸羽的命令,勢要維護住棲霞山治安,此刻自也橫眉怒目,揮手吩咐青壯們嚴陣以待。
見嚇不住眾人,那錦袍公子反倒有些慌張。
雙方人數(shù)天差地別,真動起手來,他那幾個手下哪敵得過這么多青壯和農(nóng)戶?
他再沒有先前的盛氣凌人,只咬牙指著夏四郎道:“好……好……你……你們縣衙敢跟我作對,好……你們等著!”說著,他轉(zhuǎn)身便往回去,口中還喃喃叫喚:“有種的別走,等……等我回去喊人來!”一面作勢要搬救兵,他一面大步朝遠處退去。
“有種的別走,看我不拆了你的骨頭!”
朱棣幾人哪愿放他們離開,一面叫囂怒喝,一面拉著夏四郎催逼道:“快將他們拿下,抓回縣大牢去!”
他這一聲威喝,竟又嚇得那錦袍公子連連撤退,腳下一個不留神,竟摔了個狗啃屎。
從地上爬起后,這人竟也顧不得身后嘲笑,連滾帶爬逃了開去。
事已至此,眾人哪還看不出來,他方才叫囂著搬救兵,壓根是虛張聲勢,只為了掩護自己敗逃。
“算了,莫給大人添麻煩。”
夏四郎并不知曉朱棣身份,更不知曉陸羽背景,他既為人手下,總不愿平白招惹權(quán)貴,給自家縣令招來禍事。
“你們快些回去吧,我還得帶人巡邏,莫叫這些無賴再去攪擾他人!”
料理了此處紛爭,夏四郎立即帶人離去。
朱棣幾人雖仍有不忿,卻架不住收獲金沙的喜悅,幾人忙又將那金沙淘洗干凈,好一陣歡喜把玩,這才趕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