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陸羽如此鎮定,朱棣終也放寬心來,陸羽要干的事,還沒見失敗過呢!
隨即朱棣眼珠子轉了轉,對著陸羽說道:“先生,既然你這般信心十足,干脆將那吊籃里的豬放下來吧!”
陸羽聽得迷糊,回頭一瞧,那熱氣球的吊籃中,一只肥豬正哼哼嘰嘰鬧個不休,那是這次試驗的“乘坐者”,以它替代人,來向世人證明這熱氣球能載人飛行。
“好端端的,折騰那豬作甚?”陸羽蹙眉,方才他們費了好大氣力,才將那豬扛上去,這會再放下來,不是折騰人嗎?
朱棣卻將胸脯一拍道:“把豬放下來,換我上去!”
“額……”
“換我上去,方能證明這飛天必能成功嘛!也叫這些看客們不再聒噪懷疑!”
既是相信陸羽,朱棣自對這飛天信心十足,前面廢話這么多,他就是想成為這全大明第一個飛天之人。
這開天辟地之創舉,自己若能參與其中,豈不青史留名?
只可惜,他這飛天夢剛一提出,立刻被駁回了。
陸羽直翻著白眼罵了起來道:“你若是想尋死,自己尋個繩兒上吊算了,可別來攀扯我這飛天計劃!”
雖說他有八成把握,可絕不會拿人命開玩笑,真要讓朱棣上去,萬一出了事,朱老鬼不得將他陸羽給活剮咯?
飛天第一人的夢想幻滅,朱棣灰頭土臉地退了下去。
這時候,方孝孺走了上來,振聲道:“祭酒大人,一切都準備就緒!”
他臉色紅潤,雙眸微顫,顯然正處在亢奮激動中。
陸羽笑著拍了拍他,安撫他莫要緊張,隨即走上前去。
前方空地上,正堆著個巨大的孔明燈。
孔明燈分三層構造,上方是個碩大布囊,中間是架火盆,下方則綁著一個吊籃,那哼哼嘰嘰的肥豬就在吊籃中。
吊籃底座四周,有繩索連接著幾根釘在地上的木支架,起的是固定之作用。
在吊籃底座正下方,另還有一根又長又粗的繩索,一路牽引至不遠處的一顆粗壯老柳樹上。
陸羽走上前,從方孝孺手中接過火折,而后,再看向一旁守在木支架邊的黃觀和楊士奇道:“等會兒我點燃火后,你二人立刻將這支架撤掉,放熱氣球升空!”
黃觀和楊士奇二人一臉興奮,緊了緊手中斧頭,隨時便要動手砍掉連接支架的繩索。
隨即,陸羽又看向稍遠處的馬君則:,問道“繩子綁牢沒?”
馬君則正站在那老柳樹旁,聞言又將那繩子緊了緊,為了防止熱氣球升空后到處亂飛,自然得做保險措施,而馬君則負責的這根粗繩,便是負責牽引和回收的牽引繩,它的作用相當于風箏線。
在得到馬君則的肯定答復后,陸羽終于放寬心來,他打開火折,吹出火星,點燃那架火盆里的篝火,隨即退后兩步。
火盆中篝火燒得很旺,熱氣騰騰上升,積聚在那碩大布囊中。
原本干癟的布囊,一點點鼓脹起來。
隨著熱浪積聚,布囊漸漸飄起升空,體積也越來越大。
這神奇的變化,立時引得周遭一陣唏噓哄鬧,所有人都看傻眼了,不免驚嘆稱奇。
而身處正中央的陸羽、朱棣、方孝孺等人,更是緊張得呼吸急促,面色紅潤。
當布囊鼓到最大時,那布氣球已騰騰直往上躍,連帶著下方架火盆和吊籃也直往天上竄,之所以未能升空,是因為下方木支架牢牢釘在地上。
陸羽當即揮手,黃觀和楊士奇立馬揮動斧頭,將連接支架的繩索砍斷。
隨即,熱氣球帶著吊藍,便緩緩升空,先是飛沒頭頂,而后高過兩邊樹梢,最后竟一路飄上半空。
看其運行軌跡,顯然它還要再往上飛。
半空中的熱氣球,已變得相當渺小,站在地上看,活像個小型孔明燈,若再往上飛,只怕地上的人已難以看得見了。
好在,地上那根綁在柳樹上的繩索,及時繃直,將這熱氣球牢牢拴住。
熱氣球便懸定于半空,再不動彈。
正午時分,能在天上懸停的,只能是太陽。
此刻從地上看,那熱氣球就懸于太陽之側,幾乎于太陽并立而存。
日光反射在布囊之上,竟發出燦燦光輝。
這般礦世奇景,焉能不叫人稱奇?
周遭百姓已驚叫起來,人人為之色變。
“這飛天之說,竟真有其事!”
“神乎其神!”
“怪哉奇也!”
好在這里是京城,百姓不至于愚昧無知,若是換個窮鄉僻壤,怕這些看客早就跪地磕頭,拜起仙神來了。
而處在人群正中的生員們,則又是兩般模樣。
其中一撥是驚得目瞪口呆,心里對這科學產生了好奇之心,打定主意,后面科學開課后,要去聽聽。
而另外一撥則是那些等著看笑話的儒家士子學官們,此刻他們卻是面如死灰,原本來看笑話的,卻沒想自己反成了笑話。
從驚愕中回過神來,這些人好似生吞了蒼蠅般,面上一陣青一陣紅,羞得無地自容,沒一會兒工夫,竟全灰溜溜遁逃了。
陸羽此刻仍仰面望天,全不被周遭的驚嘆所影響。
眼看那熱氣球漸有縮小降落趨勢,他深知篝火燃料將要耗盡,便揮手吩咐道:“拉回來!”
馬君則等人立刻拉動牽引繩,將那熱氣球慢慢拉下來。
隨著熱氣球緩緩落地,這一次飛天試驗,終于圓滿成功。
“漂亮!”
“好哦!”
周遭人松了口氣,立刻擁抱歡呼起來。
歡呼聲喧鬧幽揚,竟至傳向遠方,一直傳到,離秦淮河不遠的一處酒樓中。
酒樓二樓雅間,窗臺前,朱元璋父子望著下方空地,俱是一臉驚詫。
“沒承想,這小子當真將這飛天神器給搗鼓出來了!”
“如此開天辟地創舉,著實震古爍今!”
“陸先生之能,無人能及!”
震驚欣喜之后,隨之而來的便是好奇,能載著如此重的肥豬飛上天去,陸羽是如何做到的?
思來想去不解,朱元璋當即向云奇叫道:“云奇,去將那臭小子叫過來!”
……
空地上,陸羽正指揮著方孝孺等收拾殘局,將散落滿地的繩索收拾好,將碩大氣球折疊起來,再將吊籃中的肥豬牽走。
一切看似井然有序,卻仍有不少麻煩。
事先準備時,沒料到這位空中乘客膽量太過不濟,只區區飛天旅行,就嚇得屎尿齊出,那吊籃中臟不拉稀、臭不可聞,著實惹人生嘔。
“快快,快拖回去清洗干凈!”
陸羽正掩著鼻子連連揮手,卻見身后來了個不速之客。
云奇那張永遠帶著微笑,卻又給人莫名陰森感覺的老臉湊了過來,輕輕一句“陛下有請”,陸羽立馬意識到,今日到場的看客中,竟多了位當今天子。
“我有事先走一步,你們收拾完便回國子學去!”
朝方孝孺等喊了一聲,陸羽正要揮手招呼朱棣,卻被云奇攔了下來道:“陛下只說見陸大人,未曾召見燕王殿下。”
陸羽沒轍,只好跟著云奇走開。
到了酒樓,見到朱家父子,陸羽當先行了一禮。
朱家父子倒很客氣,二人俱是一臉興奮,顯然他們先前已看到那熱氣球升空的跨時代場面。
朱標更是擁上前來,直拉著陸羽坐到桌旁道:“陸先生,您快與孤說說,這飛天之術,究竟是何道理?”
熱氣球的升空原理,說來也很簡單。
無非是熱空氣的密度較低,使氣球產生浮力升空。
但要詳細講解清楚,又要涉及熱脹冷縮,引入密度與浮力的關系。
勞心費力講解一通,這朱家父子也未必能懂。
因此,陸羽將這原理簡化道:“陛下與太子殿下該是見過孔明燈的吧?這熱氣球就如同是孔明燈,當孔明燈足夠大時,便能載重升空。”
這淺顯解釋,立刻叫朱家父子大惑得解。
朱元璋稍一思索,便大笑起來:“原來,竟是個大號孔明燈嘛!你這小子,裝神弄鬼鬧了半天,還煞有介事招來這么多看客,竟是拿個哄娃娃的玩意逗弄旁人!”
他說得倒簡單,可只有陸羽知道這熱氣球制作起來頗為不易。
也懶得與其啰嗦,陸羽只陰陽怪氣一句:“若非經臣提醒,陛下難道就能想出這孔明燈升空之術?”
“額……”朱元璋笑臉一僵,他若有這本事,剛剛看到那熱氣球升空,就不會驚得合不攏嘴了。
“咳咳……”
眼看朱天子陷入尷尬,朱標忙上前打圓場道:“陸先生,本宮覺得這熱氣球用處極大,或可用在戰場上,須知打仗時常要登高望遠,刺探軍情,此物最是合用!”
他這話倒說到點子了,陸羽連忙豎起拇指:“殿下心思活泛,果真卓有成見!”
朱標原先不過替父親解圍,可話說出口,他又忽地聯想到另一件事。
他兩眼一瞪,朝朱元璋拱手道:“父皇,水東水西二部反叛,這熱氣球正可派上用場啊!那西南地區山脈連綿,我明軍常受困于山勢險隘,難尋敵情,可有這熱氣球做向導,還怕認不清路?”
“西南地區山高林密,這熱氣球的功勞并不大,倒是進攻北元時,草原上一望無際,我軍斥候站在這熱氣球上,便能一覽無余呢!”朱元璋畢竟打過仗,倒是比朱標多了一些思考。
“陛下打算再次北伐嗎?”聞言,陸羽忍不住好奇道。
“沒錯,最遲明年,咱打算進行北伐,徹底滅掉殘元,這也是你岳父的期望!”北伐這事,朱元璋并不打算對陸羽隱瞞,畢竟早晚都要知道的。
“若是我大明北伐,我倒是有件好寶貝送給陛下,與這熱氣球相得益彰,可助我大明一臂之力。”陸羽當即說道。
“什么寶貝?”朱標連忙問道。
“一時之間,我也說不清楚,明日我將這東西帶去給陛下你看看,到時候你就一清二楚了。”陸羽淡笑道,這也是他做熱氣球時,順手讓工匠弄的附屬產物,當初弄好時,就想獻給朱元璋,可惜后面忘了。
“你倒是跟咱賣起關子來了!”朱元璋淡笑著,并不在意,然后說道:“這次咱出宮找你,除了看這飛天之事外,還有另外一事。”
“莫不是西南土司叛亂?”陸羽當即說道。
“你怎么知道?”
“剛剛太子殿下不是說了嗎?而且西南那群土司本性如此,有明一朝,那群土司就時常反叛,這已經成了家常便飯了。”陸羽慢慢說道。
“這些反復無常的土司,當真可惡!”朱元璋惡狠狠的說道。
“陛下可還記得我跟你說的明擺宗萬歷皇帝,當初張居正變法,給萬歷皇帝積攢了無數的錢糧,可萬歷朝進行了三次大規模作戰,把這些錢糧都打沒了,這使得后面的崇禎皇帝沒錢給軍餉,最好只能不斷的加稅,而這最后一戰就是播州土司楊應龍叛亂,朝廷花了好大功夫才平定此亂。
只可惜,播州之役幾乎耗盡了朝廷最后的軍力財力,以至于放松了東北的軍事防御,因此才導致滿清韃子做大,可以說此戰乃明衰清興的重要節點。”
“這么說來,我大明覆滅,也有這些土司的因素了?”朱元璋登時火冒三丈。
“一部分吧!畢竟那時候的大明朝廷已經積重難返了,即使沒有這播州楊應龍叛亂,大明也頂多再延續個幾十年罷了。”
大明覆滅的原因太多了,什么宗室,勛貴,土地兼并這些,要是說起來,三天三夜都說不完,而西南這些土司對于大明的覆滅實際上并沒有太大的影響,均不見那秦良玉還是石柱土司馬千乘的夫人呢!不過朱元璋都這么說了,陸羽也就順著他的話說下去。
“你可有法子治治這群土司?”朱元璋再次問道。
“有!”陸羽點了點頭,在談起土司的時候,他已經在思考策略了,此時自然是應答如流。
“細說!”朱家父子忙湊上頭來。
“改土歸流!”
朱家父子一愣,彼此對視一眼,旋又迷惑道:“這是什么意思?”
這四個字倒不難理解,單獨分辨誰都能理解,可湊到一起,就有些難以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