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羽從國債份額交易所離開后,朱標沉默不語。
許久后。
他才對一旁侍候著的李琪開口:“李侍郎,你說,先生對我的恩情是不是越來越多了?
還有償還完的那一天嗎?”
此刻,李琪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鬼使神差般地掛著盈盈笑意說道:“先生已然娶了含山、汝陽兩位公主殿下,大家本為一家人,何來什么欠不欠的?
將這份心意放在心里,便足夠了。”
聞言,朱標神色微微一怔。
還不等他開口,李琪又補充道:“若非要分得清清楚楚,那還算得上什么家人?
莫不成太子殿下還要和下面的諸位親王殿下也分個子丑寅卯來嗎?”
這淡淡的一句反問,好似一道閃電,徹底劈開了朱標心中的那些糾結。
“此言有理。”
朱標輕聲一笑,已然恢復了如常。
他低下頭,開始處理陸羽剛才離去時授權給他的那一份國債份額中剩余的一小部分。
這又何嘗不是家人之間的彼此信任?
……
花園內。
含山、汝陽兩位公主繼續攀談。
“夫君怎么還沒來?”
含山扁著嘴唇,委屈巴巴地說道。
汝陽笑而不語,道:“夫君或許在為你我姐妹準備驚喜。”
說曹操曹操到。
腳步聲由遠及近,聲音雖輕,但依舊被汝陽察覺。
她柳眉微挑,眼角余光瞥向一側,見一人悄然來到她們姐妹身后。
汝陽并未聲張,只是靜靜等候著。
含山還在前邊發著牢騷:“自那日成婚過后,夫君忙完案子,就一直忙碌于大明銀行之事,都快把我們姐妹忘了個干凈。”
“誰說的?”
陸羽突然出現在含山面前,手捧著嬌艷的花兒,色彩鮮艷。
“夫君這才沒來幾日,家中兩位嬌妻便已這般怨言了?”
陸羽故意拿腔作調地開口。
“才沒有!”
含山背著陸羽說他壞話也就罷了,當著自家夫君的面可不會承認,“就是在偷偷摸摸說些女兒家的私房話。
夫君怎么能偷聽?”
含山剛開始還有點小心虛,可說著說著,膽氣也逐漸大了起來,還拉著旁邊的姐姐汝陽公主一起,“夫君就是沒來嘛,又不是含山在撒謊。”
“知道。”
陸羽拖著尾音,輕捏了下含山白嫩的小臉蛋,邊說邊從懷里取出兩份契約文書,一一分發給面前的二人。
含山撇著嘴巴,將契約拿起,匆匆掃了一遍,小臉蛋上露出幾分驚訝:“實學弟子,夫君怎么把此物給了我們?
這不是太子大哥給夫君的嗎?
夫君在大明銀行一事之上出力頗多,本就是夫君該得的。”
含山嫁給陸羽為妻,雖依舊是朱家的人,但在這個時代,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她一顆心自然是掛在了陸羽身上。
在陸羽沒有做出辜負她的事情之前,含山自然會把多數精力都放在他身上。
汝陽微挑黛眉,笑瞇瞇地看向陸羽。
陸羽雙手抱臂,眼中閃過一絲玩味:“汝陽應該是猜到了,比含山可要穩重得多。”
“夫君不許捧一貶一!”
含山繼續耍著小脾氣,張牙舞爪的樣子,看上去兇巴巴的,卻更顯得嬌憨可愛。
“好好好。”
陸羽再三答應。
待他落座,汝陽才漸漸開口:“本就是夫君對我們的一番心意,若非如此,又怎會讓我們姐妹二人來到這大明銀行?
女兒家最好還是不要來這等衙門府所,對夫君也并無益處。”
汝陽開口便是顧全大局的言語。
含山聽了,羞愧地低下頭。
她方才確實沒想這么多。
陸羽也不在意,左擁右抱。
將兩位公主殿下都攬入懷內,婉兒一笑,接著說道:“本就是一家人,就當做遲來的一份彩禮,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難不成有朝一日家里面沒落了,兩位殿下,莫不是還要離我這窮酸秀才而去?”
“才不會!”
含山兇巴巴地對著陸羽說道,“含山才不是那樣的人,姐姐也不是。”
“夫君怎么能這么想?”
含山很不開心地說。
陸羽又是再三抱歉,這才把小嬌妻哄好。
汝陽在一旁笑盈盈地看著,眼中也不由閃過一絲艷羨之色。
身為女子。
她又何嘗沒想過可以肆意妄為。
無論做出什么事,身后終有自家夫君兜底。
可自幼在馬皇后身邊養育長大,還有宮中母妃的時時教導,使得汝陽無論如何也很難做出和含山同樣的事情來。
哪怕成了家,夫妻恩愛。
在對待旁人的時候,還是最好少些指望,指望多了就更易生出埋怨,埋怨的時間長了,有了嫌棄。
再好的家也會因此散開的。
汝陽一直謹記著這一點。
就在她愣神之時,陸羽卻忽然來到她面前。
在汝陽略微花容失色的神情下,陸羽直接將她高高舉起,這完全不合宮中規矩的動作顯露開來。
他和身后的含山繼續追逐嬉戲打鬧不停。
“哈哈哈哈,現在汝陽是夫君我的,和含山再沒什么關系。”
“夫君不能這樣!”
含山在原地跺著腳,大聲喊道,“姐姐是含山的,不是夫君的,夫君不能把姐姐搶走!”
一番游戲后,三人在閣樓處品茶休息。
含山玩得累了。
不知不覺間竟捧著茶杯,瞇著眼睡著了,還打起了小呼嚕。
汝陽見了,吩咐宮女取來外衣,披在了含山身上。
她這做姐姐的才重新“上線”。
可她剛一落座。
同樣的動作,同樣的外衣也蓋在了她身上。
剛才由于嬉戲出的汗漬帶來的幾分涼意,瞬間被驅散,心中涌起陣陣暖意。
汝陽睫毛微顫。
看向眼前近在咫尺的自家夫君,陸羽那溫柔的話語再次在耳邊響起:“含山需要照顧,汝陽也需要被照顧。
多穿點,別得了風寒。”
兩人四目相對。
汝陽眨著眼:“那夫君?”
“強身健體,在軍中這段時日也習了不少武藝,這點活動量沒什么影響。”
陸羽擺了擺手說道。
見夫君的確不曾有半點不適,汝陽這才沒有繼續追問。
只是纖纖細手捏了捏身上披著的外衣,感受著那陣陣暖流,這種被人照顧的感覺好像也挺不錯的。
夜漸漸深了,在陸羽的安排下。
她們兩姐妹各自回了府宅。
分別前,陸羽也做好約定,一有閑暇之時會多去公主府上看望她們。
陸羽從高樓離開,駐足在大明銀行的門口,只見太子朱標早已在旁等候多時。
“太子殿下,這是……”
陸羽不解其意。
朱標笑了笑,與陸羽并肩而行:“只是剛才有些羨慕先生與汝陽、含山二人的相處之道罷了。
解放天性,自由昂揚。
不被宮中的規矩束縛,不被家中的大小禮數限制,方才汝陽、含山兩位妹妹臉上那般的笑意,卻是在宮中難得一見的。
父皇母后讓她們二人嫁給先生,當真是最為明智的決定。”
朱標定定地目光注視著陸羽:“她們自是不錯的,可先生同樣也是一個很好的人。”
“就當殿下是在夸獎了,我自無不可。”
陸羽笑道。
朱標又是淺淺一笑。
他也沒別的意思,只是剛才看到陸羽,便聯想到了自己。
一直忙著國事。
對于太子府中的妻子、孩童,似乎疏忽了不少。
朱標心中暗想,或許也該抽抽空陪陪他們。
他朱標不僅是國之儲君,同樣也是家中的父親、丈夫,每一種身份的職責都該盡一盡。
“先生身上,值得我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
朱標輕笑一聲,大步前行,步伐也變得輕盈了少許。
……
接下來的幾日,陸羽手上所剩的股子,多多少少都被這洛陽新都之內的國公權貴、文臣們悉數收了過去。
最后陸羽手上什么都沒剩下。
他在大明銀行生意的分成夠多了,不差這一件。
再加上汝陽、含山本就是他的家人,不必太過計較。
盈滿則虧。
天底下又豈有所有的好事都歸于他一人的道理,陸羽也并不奢望。
很快,契約文書實學股子將近小半轉到了汝陽、含山兩位公主殿下手上的事不知怎么就傳了出去。
先是在宮內,后在宮外。
之后更是傳到了《大明日報》方孝孺的耳朵里。
“妙哉妙哉!”
方孝孺得知此事,心中滿是快意,眼中綻放出光芒,“先生此舉,我方孝孺豈能不宣揚一番。
這般千古留名之事,學生自當盡心竭力。”
方孝孺親自執筆,揮灑筆墨,在面前的稿件上,一一寫下那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
寫完后,方孝孺洋洋灑灑地看著上面的內容。
仔細查閱數遍過后,依舊心滿意足地點著頭。
他面色泛紅,大聲笑道:“此稿若在《大明日報》版面一經刊出,先生實學之名外,恐怕又要多出一段多情風流之名。”
“哈哈哈哈。”
想到那未來不久的一幕,方孝孺心里更是覺得成就感滿滿,特別自在。
次日,《大明日報》流傳于街頭小巷。
文人士子、販夫走卒照常翻閱《大明日報》,知曉上面內容后,臉上竟是不約而同地流露出幾分古怪。
還有那相似的曖昧神情。
“原來實學圣賢亦有這般女兒家細膩的心思,對于家中妻子,這千金之軀的公主殿下居然也這般鐘情。”
“古有‘一生一世一雙人,只羨鴛鴦不羨仙’,今日先生卻直接做出此舉。”
“如今市場行情,這半成股子足有將近百萬現銀,可先生卻是能夠一舉交出,可真是天下男子之榜樣模范。”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怕是今日過后,天下女子都將鐘情于先生一人。”
青樓煙花小巷之處,多少文人看到上面內容后,紛紛發出這般感慨。
與此同時。
汝陽、含山兩位殿下的公主府內,宮內來人,還有洛陽新都之中的朝臣女眷,也都奔走相告,到府中相聚。
話里話外,皆表達著她們的羨慕之情、愛慕之意。
使得含山、汝陽兩人接下來一段時間一直忙于此事,哪里還有空去管陸羽。
“真是羨慕公主殿下,您嫁給了先生,日后的福氣更是享之不盡。”
“之前早聽聞先生多才多藝,沒想到對我等女子竟有這般心思。”
“怪不得陛下還有皇后娘娘,情愿將兩位公主殿下一同嫁給先生,如此看來,皇后娘娘早有先見之明。”
“公主殿下,那一百多萬兩的現銀,先生真給了嗎?”
諸如此類的話題,不少女眷都特別好奇。
畢竟朝臣國公、新貴之家全部加起來有沒有這么多的銀子,可都是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而如今。
與她們身份相當的陸羽手中竟多出這么一大筆銀錢,誰又不會心生好奇?
而對《大明日報》一說。
大明銀行也進行了辟謠,內容自是做不得假的,后來更是將那契約文書拿出,這件事情才算是消停了些。
……
宮中后亭旁的御花園。
前不久。
剛因把那價值足足三百萬兩現銀的實學股子交給陸羽而痛心的朱元璋,后來又聽聞陸羽這渾小子,轉手便將此物的其中一小半交給了他朱家的兩個女兒。
朱元璋痛心之處才慢慢緩解下來。
只是這前后的態度轉變。
可是讓馬皇后翻了好幾個白眼,鄙視了大半天。
“陛下乃是大明朝的陛下,大明銀行推出國債,實學可是由陸羽而起的。
如今他只是得了應得的。
陛下也不想想。
若是沒他,又哪來的大明銀行,又哪來的國債。”
馬皇后字字珠璣,條理清晰。
朱元璋冷哼一聲:“要是沒大明,又哪來的銀行,哪來的國債?”
馬皇后知曉朱元璋的性情,也就不再與他爭辯。
反而繼續說道:“大明銀行既然能夠推出國債這一項業務,那有一必有二。
若是惹惱了咱家這好女婿,日后還有沒有國債,不全是憑他一張嘴?
就算隱瞞不報,難不成陛下還能知曉?
就算陛下您神通廣大,也不會讀心術?”
馬皇后一番話,頓時讓朱元璋漲紅了臉:“他敢!”
見朱元璋吃癟,馬皇后笑了笑,也沒再繼續往下說。
可朱元璋仿佛把這件事情記在了心里。
一項大明國債便可得數千萬兩白銀,雖然不過是市場的行情價,不是真正貨真價實的現銀,但也很有說服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