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興離開后,兩個心腹管事私下交談。
“大人這是不想背黑鍋啊。”
“那是自然,先生要是發起脾氣,咱們這小小的大明日報可經不起折騰,你我二人也背不動的?!?/p>
兩人四目相對,最后鄭重其事地點頭。
他們身為小官。
這黑鍋實在背不動,不如物歸原主,這才是最合適的做法。
……
“號外號外!實學圣賢陸羽先生,風華絕代,迷倒萬千少女。
其貌可比潘安,風姿賽過城北徐公;文采斐然,前無古人,后無來者?!?/p>
“號外號外!”
……
洛陽新都熱鬧非凡,車水馬龍,人流絡繹不絕,眾多行人穿梭其中。
報紙銷量再度節節升高。
報童們的收入也隨之暴漲,陸羽的影響力更上一層樓。
大多文人雅士看到頭版頭條后,只是會心一笑,多了些茶余飯后的談資。
而真正受到影響的,是洛陽新都內的權貴們。
昨日韓國公李善長胞弟李存義之子的情況,不過是眾多例子中的一個縮影。
也不知從何處傳來的風言風語。
經謠言以訛傳訛,最后竟變成了陸羽有意納妾的消息。
這使得洛陽新都內朝堂的文武百官,淮西、浙東派系,以及那些勛貴,乃至如今已頗具影響力的幾位國公府內的待嫁兒女。
一時間都不再急于談婚論嫁,反而都想探探陸羽的口風。
那些原本有意結親的家族子弟,紛紛目瞪口呆,從未想過自己會遭遇這般無妄之災。
鄭國公府內。
常茂看著面前的親弟弟常升,與母親藍氏四目相對,面露無奈。
鄭國公府若不是有太子妃常氏這層關系,即便有開平王常遇春的威名,在如今偌大的洛陽新都權貴圈中,也排不上號。
一眾開國老功臣尚在,加上朱元璋的洪武大案并未大肆殺戮,捕魚兒海戰役中,定遠侯王弼等一眾打天下的武將也未受到太大影響。
像常茂這樣的年輕權貴,就更沒什么分量了。
老一輩人還未離世。
他們這些人難登大雅之堂。
更何況,此前鄭國公府借助陸羽推行的實學國債發了一筆財,如今又怎好意思去找他的麻煩。
“此事委屈兄弟你了?!?/p>
常茂對常升說道。
常升一襲藍衣長衫,眉目間不卑不亢。
即便知曉家中安排的婚事可能暫時擱置,心中也并無多少怨氣,依舊保持著淡然的心性。
其實,若開平王常遇春還在世,即便繼承國公之位的是長子常茂,作為弟弟的常升,前途也不會差。
見常升并無怨言,常茂并不意外。
多年來他對常升的性情頗為了解。
常茂看了母親藍氏一眼。
藍氏微微點頭,常茂便明白了母親的意思,走上前去繼續安撫道:“從今日起,府內上下事務,尤其是新都之外的幾處莊子,全交由你來打理。
若兄弟你能科舉得中,進入工部研習實學,家中定會為你謀劃一番。”
“多謝兄長?!?/p>
常升拱手致謝,神情真誠了許多。
……
此事一出,不少人對陸羽心生怨氣。
而陸羽似乎成了背黑鍋的那一個,甚至到此時,陸羽對此事還全然不知。
像常升這樣的情況并非個例,連同他們背后的國公府、侯府,在沒有一定把握之前,也不可能在陸羽面前親自提及此事。
畢竟如今朝堂之上,沒幾人會主動得罪他。
一旦貿然說出,反而會引起眾人不滿。
因此,陸羽離開陸府后,想著大明銀行的事務,便直接前往戶部尚書徐鐸的府宅。
并無任何異樣。
陸羽看了看時辰。
此時徐鐸應該已經歸家,他不會白跑一趟,而且已經派人遞上了拜帖。
算算時間也該到了。
陸羽坐在馬車上,掀開簾子向外看了一圈,對徐鐸府內的方位大致有了了解。
只是此時——
徐府內。
“快快快!”
徐鐸吹胡子瞪眼。
從戶部點卯,下了值回到府后。
他這才從夫人口中得知陸羽要來。
原本,徐鐸對陸羽的到來滿懷期待,想象著兩人如英雄間惺惺相惜,將遇良才,場面必定十分圓滿。
可在戶部時。
他處理事務的同時,也收到了不少圈子里的消息。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他不得不防。
“老爺,到底發生了何事?”
夫人面露疑惑。
雖已上了年紀,但夫人身材并未走樣,成熟的風韻、人妻的美感,以及盤起的云發、眉眼間的幾分媚態依舊存在。
徐鐸剛才并未留意,此時聽夫人問話,便定了定神,打量了一下夫人。
乍一看,心中也不禁為之一緊。
“夫人,稍后客人來了,你便回后宅,不用出面接待?!?/p>
“此舉恐怕有失禮數?!?/p>
夫人聽后,柳眉微蹙,面露不悅之色,但并未往齷齪的方面想。
她膝下有兩子一女,年齡比陸羽大了一輪還多,兩人之間又怎會做出紅杏出墻之事,莫說是做,哪怕心里想想,都是要被浸豬籠的。
“老爺,陸先生才華橫溢,前無古人,后無來者,風采卓然。
若是這些倒也罷了,可如今他身處朝堂。
老爺萬不可與先生為敵。”
夫人一臉憂慮地看著徐鐸。
徐鐸又何嘗不知,只是……
“先生不會在意這些的。”
徐鐸看著自家夫人,最終還是開口,隨后也不再與夫人解釋,直接叫來管家和下人,將夫人帶到了后宅。
家中子女聽聞此事,紛紛趕來,剛好看到這一幕,便圍在了徐鐸身前。
“父親,先生要來府上,這不是天大的好事嗎?”
長子開口問道。
即便他還未參加科舉、未入朝堂,但在洛陽新都的權貴圈中,也知道如今大明的局勢已變,誰能與實學、與陸羽這位實學圣賢靠得越近,日后的前程就越無量。
可自家父親為何反而唯恐避之不及,其中定有古怪。
其他幾個子女也紛紛搶著開口。
“父親,難不成家中遭遇變故?還是說之前那件事……”
“該不會此次先生前來還帶著錦衣衛,要抄家滅族吧?”
“胡說八道些什么!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那些磨難早已過去了?!?/p>
聽聞此言,徐鐸黑著臉,立刻出聲呵斥,語氣嚴厲,但也讓面前的幾位子女安了心,剛才緊張的臉色也逐漸恢復紅潤。
徐鐸拱手朝著皇宮的方向說道:“陛下圣明,此前都是為父的過錯,才有了那些后果。陛下,太子殿下又怎會不辨是非、不分黑白?
日后在家中切莫再談論此事。”
徐鐸面容嚴肅,語氣冷淡,眼角的余光不時掃向周圍的下人,生怕其中有錦衣衛假扮。
那樣一來。
他好不容易站好的隊又要出現變數,走到如今這一步實在不易。
“那父親,等先生來了,我們對先生該是何態度?”
長子接著發問。
旁邊幾個女兒也偷偷豎起耳朵仔細聽著。
“自當以禮相待,不可有半分懈怠?!?/p>
徐鐸神色鄭重地開口,子女們這才清楚了具體情況。
“老爺,先生來了!”
門房的下人趕忙前來通報。
“快去迎接!”
徐鐸一個激靈反應過來,大聲喊道,隨后領著一眾子女趕忙前往門口迎接。
不多時。
“先生光臨寒舍,徐府上下蓬蓽生輝。
只是今日家中準備倉促,恐怕有招待不周之處,還望先生海涵。”
徐鐸見到陸羽,神色激動,面露感慨。
陸羽擺了擺手,不在意地說:“只是前來與徐大人好好商量大明銀行與戶部之間的職權一事。
大明銀行雖分了戶部之權,但終究與戶部密不可分,統籌大明財政,日后還需緊密合作,不可疏遠?!?/p>
“是是是,先生說得極是?!?/p>
徐鐸連忙附和。
他一路招待,兩人很快在前廳相對而坐。
下人奉茶、上點心。
陸羽抿了一口茶,便與徐鐸繼續商量起大明銀行的相關事宜。
事情進展異常順利。
徐鐸身為戶部尚書,言談間沒有絲毫與大明銀行相爭的意思,反而處處為陸羽、為大明銀行考慮,仿佛他不是戶部尚書,而是大明銀行的行長。
不過若朝堂百官見到這一幕,定會表示理解。
“那就多謝徐大人了?!?/p>
陸羽面露笑意,沒想到此行會如此順利。
“先生客氣了?!?/p>
徐鐸笑容更甚。
接著為陸羽介紹了自己的幾位子女,不求能得到陸羽的關照,只求能讓子女與陸羽打個照面,給陸羽留下些許好感。
陸羽對徐鐸的子女夸贊了幾句。
徐鐸臉上露出喜色。
雖然知道可能是客套話,但心里還是有些飄飄然,于是再度開口:“今日戶部有不少官員傳言,先生有納妾之意?!?/p>
徐鐸身體前傾,渾濁的雙眼此刻變得明亮,緊緊盯著陸羽的臉,想看出些什么。
“斷無此事。”
陸羽連忙搖頭,苦笑著說,“家中已有三位夫人,還有兩位公主殿下。
若再多幾位,這后宅恐怕要鬧得雞飛狗跳了?!?/p>
陸羽的話飽含真情實感。
“魏國公之女以及汝陽、含山兩位公主殿下,皆為先生夫人。雖說三妻四妾并無明確國法規定,但也有一定的說法。
可若是尋常妾室,先生不妨放寬胸懷,收納天下女子之心。
我府上幾位女兒,雖無傾國傾城之貌,但也容貌秀麗。
先生若有意,不妨成全一門美事,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徐鐸單刀直入,說出了自己的意圖。
此時,徐鐸家中幾位女兒含情脈脈,眼神中滿是對陸羽的傾慕,若不是父親在旁,恐怕早已投懷送抱。
對于這個話題,陸羽不敢隨意回應。
“即便納妾,也需詢問家中幾位夫人的意見。”
“還請徐尚書多多見諒?!?/p>
陸羽明智地委婉拒絕,還拿出家中夫人作為擋箭牌。
徐鐸大概明白了陸羽的心意,便沒有再強求。
原本事情到此便該結束。
可就在這時,本應在后宅休息的夫人,卻穿過重重門戶前來相送。
“妾身見過先生?!?/p>
陸羽看到這位中年美婦,臉上閃過一絲驚詫。
雖然只是愣了一瞬,但很快反應過來,連忙行禮:“夫人客氣了,方才夫人忙于府中事務,客隨主便,并無失禮之處?!?/p>
“終究是妾身失了禮數。”
夫人再次行禮。
陸羽連忙虛扶了一下,并未有實際接觸,畢竟男女有別。
做完這些,陸羽沒有絲毫停留,轉身離開徐府。
即便如此,徐鐸望著陸羽上了馬車,看著馬車遠去的背影,腦海中仍回想著剛才陸羽見到自家夫人時那一瞬間的詫異。
“并未空穴來風,那些家伙竟然沒有騙我?!?/p>
徐鐸心中一緊,也暗自慶幸一開始將夫人趕到了后宅,否則若兩人接觸多了。
他可不想晚年頭上無端多出一頂綠帽子,這種事絕不能發生。
漸漸地。
徐鐸看向自家夫人的目光中多了三分防范。
沒有哪個男人能容忍這種事情的發生,絕對不能。
……
此后幾日,陸羽依舊在戶部和大明銀行之間忙碌,時不時也前往太子府教導朱雄英。
陸羽都快把之前的事情忘了,可朱標在大明銀行提了幾回,陸羽也不得不履行自己作為老師的責任。
好在朱元璋、朱標和太子妃常氏都理解陸羽的忙碌,沒有過于嚴苛的要求,只是讓他在閑暇時去了解一下朱雄英的學習進度即可。
可然后……
事情發生了變化,變得天翻地覆。
陸羽再一次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對他的名聲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
陸羽來到大明銀行,徐徐清風吹拂著他的面頰。
他正愜意地享受著這美好的天氣,有些慵懶。
忽然,旁人的議論聲順著風傳入他的耳中。
“聽說了嗎?陸行長不喜好少女,反倒極好人妻?!?/p>
“不會,陸行長是什么樣的人,你我還不清楚?而且陸行長可是實學圣賢?!?/p>
“圣賢又如何,先生不也是個男人。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男人嘛,不就追求個新鮮感?!?/p>
“倒也是。這么說來,咱們大明銀行的陸行長,還真是有特殊癖好。
怪不得此前聽聞戶部的徐大人,這幾日都快把自家夫人送到娘家去了,就是為了避免這種事情發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