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家里面的長子,對于這件事情,徐輝祖還是有著發(fā)言權(quán)的,“不然實在是有些太委屈了妹妹她。”
不過他的發(fā)言權(quán),自是無論如何都比不上父親徐達。
“管旁人做什么,只要家里面的人過得舒坦就夠了。
這婚事的確有些倉促,不過定的也的確是黃道吉日,而且該有的章程、該有的規(guī)矩,一個都不會少,又如何不妥了?”
作為這國公府的主人,徐達也算是知曉這其中的事情的,也正是由于知道,所以才要快刀斬亂麻。
否則萬一被旁人也如同陸羽那般看出了端倪,這才是真正的蒙羞。
早點洞房花燭夜,早點亡羊補牢為好。
……
魏國公府同陸羽此次婚事,并沒有如想象中大辦特辦。
既能夠配得上魏國公府的規(guī)格門第,又有陸羽這當代圣人,實學(xué)圣賢的美譽,反而辦得有些倉促,甚至還刻意低調(diào)了許多。
這是洛陽新都內(nèi)知曉了這婚事之后,所有人不解的疑惑,但并未有人提出。
眾人議論半天,紛紛前來參與這不過區(qū)區(qū)一兩日就辦成的婚事。
流程跟陸羽此前頭婚相差不差,哪怕是前庭之處,也不用陸羽這姑爺前去敬酒。
此次婚事赫然就在這魏國公府之內(nèi)舉辦,上下事宜由魏國公徐達親自處理,陸羽顯得格外輕松,但還是有些壓力。
只是這壓力并非在國公府外,而是在這國公府內(nèi)。
除了已然被哄好的媳婦徐妙云外,另外兩個小姨子徐妙清、徐妙卿,二人這幾日看著陸羽的目光,亦是憤憤不平。
只是知曉此事乃是為了治三姐姐的病癥,所以她們二人也是無能為力,頂多也就只是在背后說幾句牢騷話罷了。
“也是委屈了三姐姐,這么多年,這病癥我們居然一無所知。”
徐妙卿漫步在府上的太湖旁,墜地襦裙的下擺,若于風過處,三寸未及地面。
她步伐輕起,旁邊的二姐姐徐妙清眼神微微一暗。
說起此事。
她們兩人也都只能認下婚事。
再大的事,難不成還能大得過一條人命?
還是她們親人的性命。
“小妹,此次委屈你了。”
徐妙清想到這里,拉著徐妙卿的手緩緩開口道。
“不委屈。”
徐妙卿嘟著粉唇,昂著腦袋,眨著睫毛,伶俐十足地晃了晃,“反倒是委屈了三姐姐,這婚事終究也是要為了隱瞞她的病癥,所以才倉促舉辦的。
不過倒也挺羨慕三姐姐,這么快便能同先生走在一起,還不知曉我跟二姐姐日后究竟能不能夠嫁給先生?”
赫然間,在她們兩人的眼里,如今“姐夫”的身份,也被“心儀之人”給徹底取代了過去,往日的姐夫早已不稱呼了。
提及此事,哪怕是方才做出一副長輩模樣的徐妙清,小臉微紅,耳尖飛起薄紅,眉眼輕嗔地看了小妹徐妙卿一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中母親還有父親會為我們考慮的。
尤其是你這小腦袋瓜子,母親平日里可是最疼你的了。”
聞言,徐妙卿也是這么想的,笑嘻嘻地點頭。
此時,魏國公府內(nèi)的門下三子。
長子徐輝祖、次子徐膺緒、三子徐增壽。
他們?nèi)撕杖徊⒘谐梢慌牛谶@國公府的門前,替陸羽招待著各處的賓客。
只是此刻三人的心情著實不太好。
旁人不知曉這府內(nèi)的事。
他們還是了解一二的。
“所以父親母親當真決定好了,要將府內(nèi)的一干妹妹全嫁給他陸羽一人?”
得知此事的那時,長子徐輝祖萬般驚訝,更別提他下面的其余幾個兄弟了,面色古怪,實在不知曉此事到底是好是壞。
若說壞,當真不知。
以陸羽這般的人品、心性,還有那婚后的相處之道,怕是連他們這幾個男人也都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嘆服敬佩。
妹妹嫁過去,定是能夠過那享樂的日子,余生再無半點憂心。
哪怕這朝堂再如何翻涌變化,終究也是絕不可能影響得到陸羽的。
如此一來,家中的日子定當能夠平穩(wěn)安順,也是這洛陽新都不知多少國公府羨慕不來的。
可若說好。
有一個妹妹嫁過去便也算了,最多也就兩個,再多也絕不能超過三個。
畢竟魏國公府就這么些女兒,難不成這所有的好處還真被他陸羽給一人得了去?
可結(jié)果還真就被他一人給得了去,這徐家三兄弟難免心下嘀咕。
“那又如何?
此事可是妙清、妙錦、妙卿她們?nèi)硕ê玫摹?/p>
對于我們魏國公府而言,此事或許利弊參半,可是對她們女孩家而言,能嫁給妹夫這般的好男兒,也是三生三世難修來的福分。”
“況且我們魏國公府也未必需要先生助力到這般地步,旁人的助力就更不用了。”
徐輝祖作為兄長,開口說話間這分量也還是有的,頓時也就讓下面兩個弟弟徐膺緒、徐增壽啞口無言。
至于國公府的門面。
連作為老父親的魏國公徐達都豁了出去。
他們幾個做小輩的可沒什么資格說這一點。
“幾位客人來了。”
他們?nèi)诉B忙放下剛才的念頭,一個個趕忙笑意滿滿地迎了上去。
絕不能夠給妹妹們丟臉。
后宅之內(nèi),新房之中,已然并非是徐妙錦平日的臥房。
畢竟是大婚當日,還是要有些儀式感的,哪怕婚禮再怎么倉促,堂堂魏國公府,卻也不至于連區(qū)區(qū)一間婚房都騰不出來。
貼身丫鬟也靠在小姐邊上,打量著四周大喜相關(guān)的圖文,還有那大紅的帷幔:“除了不能夠?qū)⒋耸麓筠k特辦之外,府上一應(yīng)事體能做的都做了。”
“老爺夫人還是偏愛小姐的。”
“老爺知曉了這府中之事,也只是訓(xùn)斥了我一頓,終還是成全了小姐您。”
丫鬟隨口說著,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落到了徐妙錦一人的耳里,一時覺得心下愧疚,對不住這兩位高堂。
如今的她已是待嫁之身,大婚之日后,雖然依舊能夠同大姐姐一般常常歸府,可這心態(tài)終究是同往日不一樣了的。
她終究是嫁作他人婦,不再是純粹的徐家人。
想到這里,徐妙錦只覺心下愧疚滿滿。
細細想來。
多年時光,在這國公府上的日子。
她一直顧著自己,可偏偏是把身邊的親人給忘卻大半。
雖然也不怪她,可到底是……
對于病人而言,許多時候能將自身給顧好,就已是極為不容易的了,哪怕想顧著旁人,可也要有這份身子、多余的精力才是。
嚶嚶啜泣聲忽在這新房內(nèi)響起,可把旁邊的貼身侍女給嚇到了,趕忙上前去,著急忙慌道:“小姐,您哭什么?
今日可是小姐您的大好日子,就算哭,也不是當下哭的。”
丫鬟一邊開口,一邊忙將帕子拿去擦拭眼淚。
這時,徐妙錦才開口解釋:“我這做女兒的沒有孝敬父母半分,還一直讓他們操心,這心里面不太好受。”
聽著小姐說這話,丫鬟只是微微沉默,不知該如何開口。
一時間。
明明是大好的日子,喜氣洋洋,可卻充斥著幾分傷悲。
出嫁之日本是大喜,但出嫁之日卻也是離別之日,如此細想,這日子還算不算大喜便已是未必了。
“小姐。”
丫鬟靜靜地開口道。
……
而此刻的陸羽,正在媳婦徐妙云的身旁,雙手舉起,就差再一次投降了。
陸羽哭笑不得,卻半個字都不敢說,生怕面前媳婦本就暴躁的情緒被徹底點燃。
兩人對峙半天,最終媳婦徐妙云氣鼓鼓地轉(zhuǎn)身走人,看那模樣似是連再多看一眼都不愿意。
陸羽知曉,這只是一時之氣罷了。
媳婦徐妙云既然能夠允許他陸羽同之前的含山、汝陽兩位公主殿下有所關(guān)聯(lián),那么今時今日再多上一人,倒也無妨。
更莫提選秀之事早已定下,不過是早晚而已。
徐妙云應(yīng)當早有了這個心理準備,不過當這一刻真正來臨之時,心里面也自當是不好受的。
陸羽望著媳婦離去的背影,張了張嘴,終是無話可說。
有些事到了這一步。
即便他陸羽身為當代圣人、史學(xué)之尊,也是無能為力、無可奈何。
這事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莫說陸羽,恐怕就連媳婦徐妙云也是絕不允許他無動于衷、什么都不去做的。
如果真不做,恐怕余生陸羽也著實沒臉來這魏國公府上了,就連媳婦這邊也定會和他生出隔閡來。
這才是最糟糕的事。
可即便在前庭之處,岳父魏國公徐達將陸羽大多數(shù)的路全部都攔住了,但陸羽身邊照樣還是有著人的。
一轉(zhuǎn)身,就已見到了藍玉。
見了此人,陸羽心下無愧,所以自能夠坦然處之。
“見過先生。”
藍玉微微一笑,看著陸羽淡淡開口。
“哦,你今日也來了。”
陸羽說道。
“先生是不歡迎嗎?”
藍玉輕笑著說,語氣口吻、眉目之間的神態(tài)似是的確比那往日的武將性子緩和了許多,甚至隱隱約約好似還有了幾分佛門的性情,帶著幾分淡淡的佛性。
要不是并不嚴重。
陸羽都快要懷疑眼前的涼國公藍玉是不是同他忽然道衍一樣,也被忽悠了。
不得不說,這種可能性還真就不小。
一身儒學(xué)還有圣人之道,憑借那人的才華,若真去做什么傳銷之事,想必定能夠把成功學(xué)這門生意在大明洪武一朝給發(fā)揚光大的。
陸羽對那人的才華可從來沒有過懷疑。
他一定能夠做得到。
藍玉敬了陸羽一杯酒,兩人寒暄一陣。
藍玉從頭到尾都沒有說出陸羽之前見死不救之事,預(yù)示著此事也就過去了,陸羽也就給了他幾分面子。
酒液喝下的那一刻,兩人會心一笑,這就是男人之間的默契了。
隨著藍玉出現(xiàn),陸羽這邊好似捅了馬蜂窩一般,剛剛還沒個影兒,周圍刺客卻是烏泱泱,該來的不該來的全都一窩蜂地冒了出來。
武定侯郭英,也是這宮內(nèi)郭貴妃的親弟弟,而這郭貴妃來歷可不小,那可是馬皇后的妹妹,同樣也是昔日朱元璋的義父郭帥的親女兒。
不過可惜,雖然在眾多后宮之內(nèi)這位郭貴妃極受朱元璋恩寵,但實際上照樣也只是眾多的妃嬪之一罷了。
同馬皇后的地位還是沒有可比性的。
除了武定侯郭英,靜寧侯葉升,還有大明軍校的其他同僚,包括和陸羽關(guān)系匪淺的定遠侯王弼、江夏侯周德興,以及和他們結(jié)交的三五好友也全來了。
還有陸羽的一眾學(xué)生也沒忘記給他這個先生敬酒。
等到將這些酒喝得全都大差不差,陸羽臉上也浮現(xiàn)出了一縷縷的醉意。
“祭酒大人,祭酒大人。”
忽然間,一人身影徐徐而來,剛才在陸羽身邊圍著的人全都望向了此人,可見此人的身份不凡。
陸羽尋聲望去,見到這來人不由淺淺一笑:“你這和尚怎么也來了?不是說六根清凈,不來摻和這些凡塵俗世的?”
“我這先生的名頭,面子還是挺大的嘛。”
陸羽緩緩笑著,自然理所應(yīng)當?shù)卣J為面前的道衍是來特地捧他的場。
“此前不來倒也罷了,今日之事,陸施主也在我面前特地提了一嘴,而且還說了這半天,我如何不來?”
道衍邊開口,手中的拜帖也是被他徐徐拿了出來。
陸羽見了微微點頭,兩人之間的情誼早已不是這區(qū)區(qū)的一張拜帖就能說盡的。
更何況此一時彼一時。
如今的道衍可并非只是這國子監(jiān)的祭酒一個身份。
他進入了朝堂,雖還頂著個和尚的名頭,但在許多人的眼中跟還俗也沒什么差別了。
想來經(jīng)過這些時日,先不提陸羽會受到這世俗紅塵怎樣的誘惑,面前的這和尚也該再經(jīng)歷這一次紅塵歷練了。
這一遭,眾多的侯爺勛貴,甚至國公,還有浙東派系的一眾文臣都給面子似的默契離去。
很快,陸羽身邊就只剩下了他和那人。
“姚廣孝,好大的面子。”
陸羽緩緩一笑。
“大無非也就是沾了陸施主的光而已,算不得什么的。”
“反倒是陸施主今日好大的雅興。”
姚廣孝開口。
陸羽則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已然上了車,他陸羽怎能夠不去補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