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陸羽而言。
反正出行海外帶誰不是帶?
更何況這群二世祖到了船上,自然要乖乖聽他的話。
他的威信和名望足以壓得住他們,這點基礎自信陸羽還是有的。
好不容易將這群人全都安撫下,陸羽吐出一口氣,這日子才算稍稍好過了那么一二。
……
時間轉瞬即逝,很快就到了開春佳節。
過年時節,陸羽離開洛陽新都前去海外,自然要在過完佳節、團團圓圓相聚之后。
他可不會錯過。
新年自有新氣象,一道道年味在洛陽新都遍布流傳,百姓難得過了好日子,四處工廠放了假期,還有些獎金,足以讓他們在除夕那日爆竹聲中多割上二兩肉,讓家中半大不小的小子吃得滿嘴流油,開心不已。
而天盛元年也悄然變成了天盛二年。
陸羽府中,在這新春佳節之時。
他也沒什么強求,府上許多人若愿意留下,便在府中過日子;不愿意留下的,也可暫時歸家,回娘家住過佳節,陸羽絕不會有半點責怪。
“夫君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大方,此事換在旁人家里斷無可能,可對夫君而言卻只是些許小事?!?/p>
徐妙云待在陸羽身旁,緩緩開口。
陸羽聽后只是微微一笑:“他們也不容易,尤其家中并非在這新都之內的,在這大喜的日子也該回去和家人團聚。”
“難不成嫁于了我,就連娘家都回不得了嗎?”
陸羽淡淡笑道。
徐妙云聽后微微失神,接著面龐上的笑容越盛。
雖然她同陸羽成家已有數載,兩人從少年少女時的相識到如今老夫老妻,可陸羽時不時的日常舉動,卻依舊給了她很大的驚喜。
或許也正是由于夫君這些與常人迥異之處,才讓陛下、太上皇、娘娘他們這般相待。
徐妙云嫣然一笑,接著便將這念頭放下,未曾留在心間。
年關這好時光,家家戶戶相處和諧,在除夕這一日,哪怕有什么火氣也都得憋著,待到過幾日再行處置,不愿來年沾了晦氣。
春聯、大紅燈籠四處掛得喜氣洋洋,好似將這平日尊崇恢弘的洛陽新都也都帶上了幾分百姓尋常的煙火味道。
陸家之內,一家老小相處和諧。
可宮廷之中雖也同樣喜氣遍布,宮里面的“家人們”,那些藩王,卻早已遠赴海外就藩,去大展宏圖壯志。
只是可憐了朱元璋還有馬皇后這兩位耄耋之年的老人,雖說還有些未曾就藩的,依舊在皇宮之內,例如二十二子安王朱楹這些小家伙,但比起尋常百姓之家原本該有的三世同堂、四世同堂、五世同堂。
如今宮里面卻是肉眼可見地少了那么一兩代人,這心中自是有著幾分不舍。
“那渾小子去了海外也好,這群混小子一個個全都是沒良心的,到了海外就藩之處,這都多少時光了,連封家信也不捎回來?!?/p>
朱元璋人老了,年紀大了,脾氣也跟著見長,臭著一張臉,偏生在這新春日子里說這些。
馬皇后見了趕忙撫平他的眉梢,帶著幾分責怪開口:“什么日子說這些不吉利的,難不成非要今天添堵?”
馬皇后沉著臉道。
朱元璋嘆了口氣,拍著胸脯:“就是覺得這心里面不舒坦,這群混小子一個個全是白眼狼,一點孝心都沒有的家伙。標兒呢?
遠在天邊的人來不了。
他這個就在宮里面的人也來不了嗎?”
朱元璋破口大罵。
“標兒還在殿內處理事務?!?/p>
“前幾日河南大旱,如今工部、戶部還有吏部的官員忙得暈頭轉向,就連武英殿內的其余幾位大學士黃子澄、齊泰他們也未曾歸家?!?/p>
馬皇后解釋道。
她雖不直接涉及政事,但宮里發生了什么事,心里面還是有數的。
一聽是這么回事,朱元璋心里面的氣也沒法子發了。
國朝大事可比他們這點家事重要得多,莫說是朱標,哪怕是他朱元璋,恐怕也得先在武英殿之內辦理正事,一切以此為重。
只是這般下來,朱元璋心里面可就更不舒坦了,看著后庭之處的盛宴,總覺得心里面憋得慌,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
人老了,年紀大了,所求的無非也就是熱鬧。
可這熱鬧偏生最難求。
兒孫有兒孫福,也有兒孫自己的事,老一輩不想打擾,心里面卻也的確有所渴求。
幸好這新春佳節的熱鬧日子并沒有持續太長。
隨著日頭西斜,洛陽新都的喜氣漸漸退去,百姓家重新開始忙碌,皇家的人繼續忙于國朝政事,各處人忙各處事。
而陸羽也到了即將離去、離開這洛陽新都的日子。
“沒怨著咱?也沒怨著標兒?”
朱元璋這一日專門前來相送,在洛陽新都城門之處,對著陸羽問道。
陸羽直直地白了他一眼,呵呵一笑:“微臣也要有這個膽子才成,太上皇。”
話鋒一轉,竟說起了河南大旱的事宜。
“臣雖在家中,卻也聽說了?!?/p>
陸羽囑咐了幾句,建議利用實學之道,以工代賑,效果定會不錯。
朱元璋卻不怎么樂意聽:“這些事等你回來有空,直接跟標兒說即可,跟咱用不著說這么多,咱也懶得操心?!?/p>
“轉性了?”
陸羽目光滿是驚奇地問道。
朱元璋白了他一眼,隨后又像長輩那般循循善誘,趕忙囑咐:“你小子素來聰慧,這一點咱國朝上下百姓朝臣恐怕沒人不清楚。
但海外之處終究有些不一樣,尤其是那海外之地,更是得謹慎為上。
海浪襲來可得第一時間避險,還有航海士、四處的勘輿圖……”
漸漸地,朱元璋也反應過來自己說的話的確有點多了,于是又惡狠狠地瞪了陸羽一眼,悶不作聲地轉過身子,埋著頭就朝遠處走去,確實一時半會和陸羽沒什么旁的話要說了。
城門之處。
見父皇離開,朱標也上前和陸羽寒暄一陣。
朱標拍了拍陸羽的手,低聲道:“其實先生不必離去的。”
陸羽抬起頭,狀若無辜,一臉茫然:“此事同陛下無關,微臣不過只是想去海外走走,去天下四處看看而已?!?/p>
朱標灑然一笑,目光卻灼灼地直勾勾看著陸羽,還帶著一番若有若無的審視。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p>
陸羽淡淡一笑,同樣點頭。
這一刻。
他們君臣二人互相看著彼此,面上情誼深厚。
可各自心里面卻都明白,君臣之間已是隔了一層厚厚的屏障,恐怕只有少許特殊時刻才能回歸以往那般的師生情誼,其余平常時候,不過君臣而已。
終究是離東宮之初的初衷越來越遠了。
洛陽新都城門外的官道上,隊伍浩浩蕩蕩地出發前行。
此處的親衛已達數千人。
若單單只有陸羽這位實學圣賢,有數百精銳已然足夠,可偏生還有信國公之子湯鼎、傅忠、徐增壽、常升等一群二世祖,自然使得親衛數量大幅度增加,才有了當下的規模。
陸羽的馬車上,湯鼎、傅忠、徐增壽、常升四人端坐于此,把狹窄的馬車擠得格外擁擠。
陸羽一眼看去,臉上帶著嫌棄:“不用如此?我這先生當下又跑不了。更何況你們不都跟著登上這艘‘大船’了嗎?”
“怎的還怕我這先生在海外之處把你們一一趕走?”
“放心,做不出這種事?!?/p>
陸羽擺動著手臂,安撫著他們。
該說不說,這數千人的隊伍,近三分之二都是湯鼎、傅忠、徐增壽、常升這些二世祖的人。
陸羽就算想甩開這些人,隨便來個人通風報信。
他也走不了。
陸羽敞開了說。
頓時馬車內的湯鼎、傅忠、徐增壽數人直直看向了常升。
儼然間,常升便是這群二世祖隊伍之內的領軍人物。
“辛苦了?!?/p>
陸羽目光同樣朝常升看去,見得常升靦腆一笑,微微欠身:“既是先生開了這個口,我們自然是乖乖聽從,先生說如何那便如何。”
常升一邊開口,動作嫻熟地轉身下了馬車,到另外一輛馬車之上坐定。
由他帶頭,余下的湯鼎、徐增壽、傅忠等二世祖也全都陸續下車,分別坐上了其他的馬車,或者干脆就在馬車兩側,同一眾隊伍隨行踏足而行。
見這群小子離去,陸羽才勉強松了一口氣。
接下來按照他的設想,應該前往福建一帶,如此出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最穩妥的方式前去倭國,也就是如今的秦國之處。
陸羽心中早有設想,否則憑他一人之力,又豈能夠走得長遠?
于他而言,人多反倒不是件好事。
馬車之外,常升他們這群二世祖很快就混到了一起,徐增壽、湯鼎、傅忠等人齊齊來到常升身前。
感受著一道道探尋的目光襲來,常升嘴角噙起笑意,淡淡說道:“先生既已應下家中長輩的差事,便不會輕易走人的,這一點諸位大可放心,先生在這一方面還是有著信譽的?!?/p>
常升一番安慰,才讓身旁的其他二世祖勛貴們徹底放心。
他們這些人也并非非得懷疑陸羽,著實是這海外一行同他們的前途緊密相連、至關重要,萬不能出現旁的岔子,此事得小心謹慎為上。
……
隊伍跋涉數月,才來到福建一帶。
南孔一脈的眾人早已等候相迎,恭恭敬敬,還有此處的世家大族也全都前來。
洛陽新都乃是天下中心。
而陸羽更是天下圣賢,此番雖只在附近停留少許,對當地的世家大族、布政使、總兵及各處官員而言,依舊是個不錯的政績。
對他們的好處自然是大大的。
“先生來我福建,我等之人自是該盡些地主之誼,還望先生海涵?!?/p>
福建水師一帶早已作好準備,隨時隨地等候著,“只需先生稍作停留準備,定能安然無恙前往海外之處,不會讓先生失望半分?!?/p>
“各位貴公子也是同樣的道理?!?/p>
“那便麻煩了。”
陸羽微微拱手,面露歉意。
南孔一脈的孔希生正帶著謙遜之意,代表當地世家大族須臾間來到陸羽身前,微微俯身行禮。
身為東道主的他們,便領著陸羽在這福建府城之處開始游玩。
陸羽在南孔一脈的孔家落腳。
孔希正目光看向陸羽,面龐之上帶著重重感激:“我南孔一脈有今日,多虧先生海涵。我南孔名士到了洛陽新都,得先生幫助良多?!?/p>
“今時今日,老夫萬分謝意?!?/p>
孔希正領著一眾孔家族人連連開口,個個感激涕零,面露真摯之情。
陸羽看了一眼,輕輕一笑:“此事緣由,無非也是你們孔家與實學一道大有所為,同我這先生的關系可屬實不大,也不用給我戴這頂高帽子?!?/p>
陸羽緩緩一言,親身上前將面前的孔希正。
這南孔一脈的孔家族長攙扶而起,以示對南孔一脈所有族人的尊重。
隨著陸羽跟孔希正來到孔家落腳,其他孔家族人心中自是激動不已,面上流露著道道喜悅:“先生此番來我南孔一脈落腳,定是對我南孔一脈看重。”
“哈哈哈,如此一來,我南孔一脈孔家在福建省的地位自是更能穩若泰山?!?/p>
“北孔一脈如今雖還有衍圣公的爵位,但假以時日,必定為我南孔一脈所取代,我南孔一脈終究才是孔家真正的正統?!?/p>
“北孔一脈素來狼子野心,料想先生之才,早晚能夠將其看透,不會讓這等宵小之輩得了如此榮耀。”
眾多南孔族人對陸羽萬分推崇,畢竟是由于實學一道,南孔一脈才算是真正在福建復興,從原本的二流變成如今的頂尖孔家。
圣賢學問這門招牌還是被國朝扶持著,在如今當下,哪怕不如實學一道興盛,卻也絕對是大有所為,并非因此被背棄,還能做到與實學一道并駕齊驅,便也能看得出當今圣賢學問在大明朝還是很有市場的。
畢竟引人向善,對于國朝統治而言,其中的好處自是不用多言。
陸羽眾人在福建一帶未曾停留太長時間,福建水師及承載他們的軍艦早已恭候多時,只需將物件搬入軍艦,再將四處隊伍集結,也就在這兩三日的功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