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玉自然是要湊一番這番熱鬧。
他麾下的藍家軍沒有新式火器,如今跟其他的軍隊除了凝聚力和士氣、軍心要稍強些,其他的恐怕沒什么不一樣。
“加我一個可好?”
藍玉主動說道。
魏國公徐達看了一眼,隨后挑了下眉,也就笑著應了下來。
各方如火如荼。
等候多時。
等到陸羽重回國子監,雖未擔當祭酒之名,但卻已有祭酒之實。
他闊別多日再一次來到這學堂之上,剛一進去來到講臺,往下輕輕掃了一眼,正準備給這些學子們一個小小的震懾。
來自于他這個當代圣人的恩德關愛之時,往下一看,入眼所見的……
“我靠。”
陸羽來了一句優美的口頭禪,直接就傻了眼。
只見安安穩穩跟個乖寶寶似的,手里面還拿著本子、文房四寶的人,不是別的,赫然間正是一眾老國公。
一眾身子都快入土的老家伙。不僅有國公,還有武英殿大學士宋濂,誠意伯劉伯溫,朝堂上的幾位尚書也都抽空跑了過來,沒空的也都讓府上或家里的人專門來聽講,為的就是把這筆記記全乎。
清一色都是比陸羽大上一輪甚至兩輪的年紀,國公、尚書、侍郎……
“你們就別來這兒湊堆討論了。”
陸羽掂了掂手中整理好的課本,哭笑不得地說,“這課讓我怎么上?壓力山大。”
本來世給這些新來的學徒們一個小小的下馬威,眼前這群人加在一起,不給他陸羽一個下馬威,陸羽可就是謝天謝地了。
“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先生可不能小看我們這些老家伙。”
誠意伯劉伯溫竟也開始戴起了老花鏡。
這老花鏡制作本就不難,玻璃雕刻角度就能起到放大和縮小的效果,望遠鏡這玩意都出來了,再鼓搗出個眼鏡本就是順帶手的事情。
工部那邊的人,這點舉一反三的靈性還是有的。
畢竟都是大明一朝最頂尖的工匠,最重要的是他們全部接受了實學的洗禮,再加上有劉璉這個工部尚書帶頭學實學。
誰不清楚工部之內想要往上爬就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而學習實學毫無疑問就是其中最大的捷徑之一?
升官發財路擺在眼前。
一個個老頭子學起這實學來,那可是堪比古人“夜以繼日、披星戴月”,爆發出來的狠勁丁點不小,都差點把工部尚書劉璉給嚇到了。
更遑論旁人。
“學到老活到老,先生可別小看我們這些老家伙,莫看我們年紀大了,就比不上國子監里的年輕人。”
宋濂搖頭晃腦般也開了口。
陸羽朝著教室外看去。
只見國子監的一眾學子正委屈巴巴地只能待在走廊這兒聽他講課。
不過論起他們和教室之內眾人身份地位之間的參差,倒也不算是太為難,委屈就委屈一下。
眾人都這么開口了。
陸羽這實學圣賢也不太好繼續拿腔作調,尷尬地緩了一會兒,也就開始講課:“第一章第一節,運動和長度之間的關系;第一章第二節,摩擦力與地心引力;第三節、第四節……”
國子監內學堂的課制是上午兩節課,下午兩節課,而每一節課則是一個時辰,放在后世則是兩個小時。
所以當上午這兩節課、兩個時辰上完之后,臺下一眾重臣國公也是將手中的筆記記得滿滿當當。
陸羽看的也是大為驚奇。
居然全都能夠跟得上。雖然第一天他講的是基礎中的基礎,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輕松理解的。
“先生這便被驚訝住了?”
“先生莫忘了,大明軍校之內本就有著不少的格物課程,其實先生可以不用照顧我們進度,可以再加快點的。”
不僅是國公,就連一眾文臣也都這么開口。
于是陸羽瞇起了眼,決定在下午時分加大這課程的繁重量。
所以一個下午,陸羽語速加快,直接把原本備的三天的課全都一口氣講完。
可怕的是,臺下的這些人照樣能夠跟得上,跟不上的反而是教室外面的那些年輕人。
當然,除了解縉這種過目不忘的神童之外。
一天下來,陸羽也已是筋疲力盡了。
教書育人可沒那么容易。
教室內外的學生們、老國公文臣們也開始陸續散去,行走間、交談之時也都是今日課程上的內容。
“沒想到距離和長度竟有如此巧妙的關系,不愧是實學課程。這些理論乍一看無用,可若是運用在火炮發射的弧度區間,卻是定然大有可為。”
“對于在軍武之內培養出一個全新的炮兵體系,那節約的成本可就大大減少,還有對于炮兵及其他火控的使用也能有些作用。”
一眾老國公由于本就在一線,對各種新式物件了解最深,所以在陸羽講述這些課程理論知識時,腦海中本就能將其很好地對照下來,學習效率自然事半功倍。
“小弟你聽懂了嗎?”
解縉的兄長尷尬地問道。
解縉好奇地抬起頭來,看著手上記得密密麻麻的筆記,問道:“先生上午講的慢了,下午卻是剛剛好。
兄長,先生講的由淺入深,并不難理解的。
畢竟今日應該只是剛開始的基礎罷了,很難嗎?”
解縉仰著臉問,把面前的兄長還有他的妹夫兩人問得直接沉默,剛剛還打算接著往下問的話,也都憋在了肚子里。
這就是天才跟普通人之間的差距。
雖然他們兩人在史書上后來也都中了進士,在普通人眼中已是天才,可擱解縉這兒,單單論其才華極致,毫無疑問可以說:他這一生見過許多天才,可那些天才,全都得稱呼他一聲“天才”。
還真是被他給撞到了。
回到陸府。
此刻夜已深了,陸羽卻還在備課。
徐妙云見了不免有些心疼:“老爺實在不行明日講慢些,也可布置些作業,以此來檢驗他們的思路,還有對于實學的理解,不用這么辛勞的。
老爺無論如何只有一個人而已……”
徐妙云含著胸,坐在陸羽邊上,集思廣益提出了她的想法,“又或者老爺可以將接下來的課程列一個大概,其中的細節內容則由門下的學子或者國子監內的夫子將其填充,老爺把握全局,就如同那海上的船長一般掌著舵,剩余的事交給下面的船員即可。”
“老爺一人之力再快又能快到哪兒去?”
“夫人說的,有道理。”
陸羽上一刻還筆墜不停,可聽著媳婦的話,雙目卻是越來越亮。
陸羽微微點頭,面露喜色,將眼前明日的備課本書寫完成,隨后又用半盞茶的功夫列了一張課程的目錄大綱。
接下來足足一月之內,應當不用他繼續費什么太大的精力了。
“夫人,可真是我的福星。”
陸羽興高采烈,轉身一把抱住媳婦徐妙云,一口就“唧”親了上去。
徐妙云輕嗔一聲,抬手拍了拍陸羽的肩:“老爺還是操心一下這府上的事,如今選秀也進行得差不多了,最后的名單大概也就這些……”
徐妙云邊說話邊遞過來厚厚的一摞紙,每張紙上大概有二十個名字,這么一看竟有三五百人之多。
陸羽倒吸一口涼氣:“媳婦莫不是在同我玩笑?怎么可能還有這么多人?”
“之前你們提的條件可是無比嚴苛。
身高不能過七寸,甚至六寸五也不行,還有腳型、臀圍、胸圍尺寸,包括儀態、背景方面,可謂都是嚴格把關。”
陸羽此刻眼中閃過一道追憶之色。
他依稀記得當日三位夫人坐在一起坐而論道,商量這些條件時。
他都覺得天方夜譚。
真有人能滿足嗎?
可結果定睛一看,不僅有人滿足,而且還這么多,的確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大明洪武一朝的優質女孩,這么人山人海嗎?
還全都奔著他陸羽一人來了?
他陸羽這么“搶手”嗎?
好像還真是。
細想過后,陸羽看著面前的媳婦徐妙云尷尬一笑:“這些事情你們商量就好,反正到了府上也是你們在安排的。”
陸羽淡淡一笑,試圖用這話將自己徹底摘出去。
但這一次卻是甭想。
徐妙云拿著第三張紙,第十七個名字赫然入目,陸羽順帶著看了一眼。
涼國公府的人?
單是這女人姓藍就夠吸引他注意力了,這個姓氏可不常見。
“不僅是涼國公府上的人,而且正是咱們府上之前那位涼國公送過來的胡人女子,不過確實因救了這位涼國公,所以眼下被收為義女了。”
“如今卻又送來參加這選秀。”
徐妙云一邊開口,一對銀牙咬得吱吱作響,抓著陸羽的臉頰就來回擰,“老爺就這么招女人愛嗎?外面那么多小姑娘喜歡,這幾日連我那幾個妹妹可都有一搭沒一搭地來我這個姐姐面前求情了。”
說起此事,陸羽腦海中不由想起道衍此前開口所說過的娥皇女英,臉上雖沒露出什么異色。
但徐妙云卻依舊看出了端倪。
只見她笑不露齒,臉上的笑容跟以往好似沒太大不同,只是眼角微微繃緊了些而已。
“老爺也有這心思?”
徐妙云故意開口道,“夫君若是真有此念,那我便同妹妹好好商量一下,再回府上一趟,跟爹爹還有娘親好好合計合計此事。”
陸羽一聽這話瞬間回神。
這么明顯的陷阱。
他怎么可能閉著眼往里跳?
陸羽尷尬一笑,搖搖頭,擺出一副義正言辭的態度:“純粹是子虛烏有。在此之前,我連這事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媳婦你可不能冤枉我。”
見陸羽沒中招,徐妙云才冷哼一聲,勉強放了他一馬。
待到第二天,陸羽來到國子監,直接將他的章節目錄規劃、備課大綱交給了一眾夫子和成績優異的學子,經由他們開始填充、陸羽再做最后的修繕,很快就把未來一月的備課差不多全都謄寫完成。
“團結就是力量,團結是鐵,團結是鋼,只要團結了就能辦成許多大事,眾志成城的威力還是很不錯的嘛。”
陸羽看著手上厚厚一摞的備課本,露出了心滿意足的微笑。
眼前的夫子、學子也因參與進了這件事而覺得與有榮焉,個個都露出了驕傲的神情。
一舉兩得,皆大歡喜。
這第二日,陸羽講起課來也就顯得輕松得多,而陸羽的課程自會有旁邊的夫子專門做著記錄謄寫,然后迅速在國子監內的其他課堂上復制粘貼。
陸羽的課堂里里外外都是國公、侯爵、朝臣、官員、尚書、侍郎,普通學子根本擠不進來,要想“有教無類、廣而化之”,就只能靠這些國子監其他夫子們的共同努力。
陸羽一人之力。
哪怕把他累死,實學一道想要徹底推廣下來也是絕不可能辦得到的。
只是這一日,國子監內好似多了許多女扮男裝的學子,跟著的還是魏國公徐達、涼國公藍玉、信國公湯和這一眾國公之尊。
所以國子監的人也不敢攔,哪怕認出了這些女兒家的身份,也只能哭笑不得地把她們先放進來再說。
陸羽剛從學堂教室內走出,迎面就碰上了他的小姨子。
也就是徐妙云的妹妹,不過卻是平日最安靜、也最不引人注目的那個,有著“青燈古佛度余生”念想的徐妙錦。
此時她手中除了實學典籍之外,還捧著一本佛家古籍。
“先生。”
徐妙錦見了陸羽,未曾如同以往那般稱呼,而是跟旁人一般見外。
陸羽見了她。
原本的稱呼也憋到了嘴里,總覺得有些尷尬。
幸好今日徐妙錦來并非是為了那件事。
“先生認為佛學和實學哪一個更重要?”
徐妙錦緊張兮兮地看著陸羽。
陸羽淺淺一笑,道:“何必非要分出個上下高低?
就如同圣賢學問和實學,一個引人向善,一個強生產力,皆是當下社會所需罷了。
兩者都能助人向善,何樂而不為?
佛學亦有引人向善之意,本就是顯神通罷了。”
陸羽微微開口,充分展示著他這個實學圣賢、當代圣人的廣闊胸襟,也很好地滿足著徐妙錦內心對未來夫君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