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塵聽得目瞪口呆，沒想到冷月霜竟是從斷月妖峽里被抱出來的！
這么說來，她居然跟自己出自同一個地方？
一個可怕的念頭猛地鉆進他腦海，自己跟冷月霜不會有什么關系吧？
爹，娘，你們不會還有個女兒，跟我一起丟了吧？
想到這里，林落塵整個人都不好了，心里七上八下，忐忑得要命！
“你在里面只看到了她？有沒有……有沒有看到一個男嬰？”
這女人不會重女輕男，只撿了冷月霜，把自己丟那兒了吧？
顧輕寒搖了搖頭道：“沒有，當時只有她一個，我沒看到其他人。”
林落塵心里稍稍松了口氣，自己跟冷月霜沒放在一起，也許還有別人？
“具體怎么回事，你詳細說說！”
顧輕寒陷入回憶，緩緩道：“玉女宗山門離斷月妖峽不遠。”
“那地方雖然兇險，但里面生長著不少外界罕見的天材地寶。”
“歷代玉女宗宗主都會定期進入其中，搜尋天材地寶以補貼宗門用度。”
“近些年，玉女宗處境越發艱難，而斷月妖峽外圍的天材地寶越來越少。”
“為了上供給圣庭的周宮主，獲得她的庇護，我不得不冒險深入斷月妖峽。”
“二十八年前，我再次進入峽谷，忽然有一道異常純凈的月華從天而降。”
“它像是在指引著我，我鬼使神差地跟著那月光，一路往斷月妖峽深處走去。”
“更怪的是，在那片據說連大乘修士都有去無回的死地，我居然有驚無險地走到了最深處！”
“那里有一道強大的禁制，隱約能看到一具石棺，被一頭龐大如山的妖獸鎮壓著。”
“那石棺不停震動，妖獸則死死鎮壓，散發出驚人的妖氣，我根本不敢靠近。”
“就在我想離開的時候，從禁制內飛出一塊散發著極寒之氣的堅冰。”
“那道月華正好照在冰塊上，我走近一看，里面竟然冰封著一個女嬰！”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來歷，為什么會在那里，卻能感受到有一股力量在保護著她。”
“突然，整個斷月妖峽暴動了，那鎮壓石棺的妖獸發出震天咆哮。”
“四周的霧氣中，無數穿著不同服飾的古尸撲了出來，像是想要阻攔我！”
“我嚇壞了，但卻還是本能地抱起那塊冰就拼命往外跑……”
“說來也怪，我抱著她，那道月光照在我身上，一路為我指路。”
“那些恐怖的尸骸不知道為何沒有攻擊我，我稀里糊涂逃出了斷月妖峽。”
“而一出峽谷，在月華照耀下，女嬰身上的冰就融化了，活了過來。”
“她看起來和普通嬰兒沒什么兩樣，不哭不鬧，睜著大眼睛看著我。”
“我不知道該怎么處置她，猶豫再三，還是把她帶回了玉女宗，給她起名冷月霜。”
“但很快，她就顯示出不同尋常的地方，她沒有靈根，夜間卻能吸收月華！”
“雖說修道之人都講吸收日月精華，但有幾個真能直接吸取月華的？”
“我給她找了頭產奶的溫順妖獸當奶娘，可她根本不喝奶，反而……反而本能地吸食了那頭妖獸的精血！”
“她體內似乎藏著很強的攻擊性，攻擊所見的一切，連我也不例外。”
“我雖然能壓制，但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帶出了一個什么怪物，會不會釀成大禍。”
“我幾次想……想下手永絕后患，可每次都下不去手，甚至沒辦法丟棄她。”
“我知道是她在干擾我，所以就在她身上種下情種，想斬去情絲，排除她的干擾……”
林落塵愣了一下：“情種，能斬情絲？排除干擾？”
顧輕寒點了點頭道：“情種秘法根本在于斬情絲，斬斷一切情緣牽絆。”
“情絲斷了，這個人對你而言沒有任何意義，死與不死又有什么關系呢？”
“但這實在太難了，殺人是最簡單的一種方式，人死燈滅，情絲自斷。”
林落塵恍然大悟，這就跟斬斷因果一樣。
自己想斷去一個人的所有因果，難于上青天。
但殺一個人就簡單多了！
人死了，大部分因果也會隨之而滅，比斬斷他的因果容易太多了。
這么說，情種本質也是斬斷情緣因果。
只是被玉女宗的人取巧了，通過殺人實現？
“后來呢？”
顧輕寒臉上露出一抹極罕見的溫柔：“后來……她好像感覺到我對她沒有惡意，開始越來越依賴我。”
“她特別黏我，也不再表現出攻擊傾向，慢慢的，她變得跟普通孩子一樣。”
“她很聰明，也很乖巧，對我更是無比依賴，看著她長大，我反而下不了手了。”
“霜兒雖然沒有靈根，但天資很好，宗內長老都把她當作我的繼承人來培養。”
“就連周宮主也看中了她的資質想收徒，但這丫頭死活不同意，就這么一直留在了我身邊。”
“而我作繭自縛，陰差陽錯種下的情種根本無法驅除，反而情根深種了……”
“我一直想斬斷情絲踏入洞虛境，但我看著她長大，哪有這么容易斬去情絲？”
林落塵若有所思，怪不得上一世的顧輕寒能踏入洞虛，而冷月霜還活著。
情種秘法不一定要殺人，也能通過斬情絲來解決！
上一世，她該不會借助自己，幫她斬斷了冷月霜的情絲了吧？
操，她上一世不會是故意給機會冷月霜救自己吧？
然后看著這小棉襖不斷漏風，一點點失望，最后失望透頂，徹底斬斷情絲突破？
林落塵突然意識到，自己被囚玉女宗，不僅是因為自己能幫冷月霜突破，更能幫顧輕寒突破。
這師徒兩人，就逮著自己薅唄？
與此同時，他更明白了為何冷月霜會出現在斷月妖峽。
斷月妖峽有異動，冷月霜又出自那里，或許能自由進出妖峽之內。
換自己是顧輕寒，也會帶上冷月霜一起去，看看能不能獲得什么機緣。
事實上，冷月霜也的確拿到了逆命碑，可惜被自己截胡了……
顧輕寒看著沉默不語的他，咬了咬紅唇道：“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了。”
“小賊，只要你愿意幫我滅了往生殿，我……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林落塵看著她，似笑非笑道：“當真？”
“當真！”
顧輕寒斬釘截鐵，仿佛下了畢生最大的決心，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林落塵的把柄！
林落塵嚇了一跳：“你干什么？”
這女人難道想挾天子以令諸侯嗎？
顧輕寒閉著眼，小手微微顫抖，臉頰紅得滴血，卻不知道要干什么。
她聲如蚊吶道：“只要你幫我，霜兒能做的，我……我也可以！”
林落塵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頓時哭笑不得。
你這技藝已經不能用生疏來形容，簡直是完全不懂！
“放手放手！誰要這個了！你怎么滿腦子都是這些？你就不能正經點嗎？”
這女人笨手笨腳的，他可不想莫名其妙雞飛蛋打！
顧輕寒卻沒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緊了，一副抓住救命稻草的樣子。
她滿臉通紅，苦澀道：“我……我除了玉女宗一無所有，能付出的……只有我自己了……”
林落塵神色凝重起來：“為了玉女宗，你真的愿意出賣一切，包括你的身體？”
顧輕寒艱難地點了點頭，語氣屈辱而堅定。
“只要你能幫我滅掉往生殿……我……我可以隨你處置……但只有一次……”
“我仍是處子之身……體內玄陰之氣充沛，若與你雙修……對你修為大有裨益……”
她斷斷續續地說著，感覺自己像一個最低賤的、推銷自己的娼妓。
無邊的羞恥感幾乎將她淹沒，但為了玉女宗，她別無選擇，只能磕磕絆絆說著。
林落塵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忽然覺得這個被玉女宗和太上忘情訣束縛的女人很可憐。
她修煉太上忘情訣，為玉女宗奉獻一生，恪守清規戒律，不近人情。
她就像一個被洗腦的邪教徒，為了玉女宗，她可以獻祭自己珍視的一切。
見林落塵依舊不為所動，顧輕寒忍著強烈的羞恥，繼續補充。
“我……我可以立下天道誓言……在此之前，我……我也可以用別的方式滿足你……”
林落塵嘆了口氣，伸出手指，輕輕點在了她的唇上，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夠了……別再說了……”
顧輕寒眼中閃過一絲絕望，乞求道：“這樣……還不行嗎？”
林落塵看著她，無奈道：“往生殿之事，我會幫你。”
這往生殿如同附骨之疽，既然已經結下死仇，不如干脆趁此機會，將其連根拔起，永絕后患！
月霜也視玉女宗為自己的家，自己如果坐視不管，她怕是會做什么傻事。
顧輕寒頓時又驚又喜，忐忑不安道：“那……那你要不要先收點……利息？”
林落塵淡淡道：“不用，以后寒氣管夠就行！”
這女人笨手笨腳，笨嘴拙舌，一看就不是巧舌如簧，能舌燦蓮花的女人。
最要命的是，她還會吐寒氣，他可不想被她拿捏命脈，再來上一口……
顧輕寒欲言又止，再這么被他吸下去，自己的境界怕是都要跌落了！
但她不敢反駁，反而主動獻上香吻，想要讓林落塵吃人的嘴軟。
林落塵看著委曲求全的她，卻伸手擋住了她的紅唇。
“別這樣，這樣不像你。我還是更喜歡你原來那桀驁不馴的樣子，你恢復一下。”
顧輕寒徹底愣住了，錯愕地看著他，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林落塵淡淡道：“我要的是玉女宗的宗主，而不是一個沒有靈魂的尸美人。”
“我寧愿面對殺氣騰騰的玉女宗宗主，也不想看到這樣自甘墮落的你！”
“畢竟今天你能委身于我，明天你也能委身于其他人，這會讓我很膈應！”
顧輕寒下意識道：“才……才不會呢！”
林落塵邪氣地笑道：“那就別再作賤自己，起碼給我點征服的快感好嘛？”
顧輕寒欲言又止，腦袋嗡嗡的，而此刻門外傳來周掌柜的聲音。
“林公子，你在嗎？”
林落塵應了一聲，推開了顧輕寒，站起身向外走去。
“我還有事，先走了。”
房門關上，房間里只剩下顧輕寒一人。
她看著那扇門，強忍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無聲地滑落。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哭。
是為自己這屈辱無奈的處境，還是為了玉女宗終于看到了一絲得救的曙光？
又或者是因為，在自己將人格和尊嚴都丟棄的時候，反而是自己討厭的小賊撿了回來？
就在顧輕寒哭得稀里嘩啦的時候，房門“咿呀”一聲又被推開了。
那個可惡的小賊去而復返，站在門口，嚇了她一跳，以為他改變了主意。
林落塵看著她還掛在臉上的淚水，淡淡道：“別哭濕我枕頭，我晚上還要睡的……”
顧輕寒頓時氣得抓起旁邊的枕頭就砸了過去，羞惱道：“滾……！”
林落塵飛快地關門溜走，門外，云客來的周掌柜送來了幾個黑色的石盒。
大皇子天云琛好不容易弄到這些石盒子，結果宴會鬧劇收場，他只能派人送過來。
林落塵走到院中涼亭，拿出一個石盒，神識探去，果然被完全隔絕，無法探查內部。
所有盒子外觀一模一樣，沒有任何標記。
他隨手拿了幾樣價值不等的天材地寶分別放入盒中，然后關上盒子，啟動禁制。
“鼠鼠！”他喚了一聲。
尋寶鼠立刻從他懷里鉆出個小腦袋。
林落塵笑道：“鼠鼠，能找出哪個盒子里的東西最珍貴嗎？”
鼠鼠的小鼻子在空中使勁嗅了嗅，最后小爪子堅定地指向其中一個盒子。
“吱吱！”
識海中，曲泠音啞然失笑：“你這是打算明目張膽地作弊啊？”
林落塵理直氣壯地一笑：“鼠鼠認主于我，這本就是我實力和氣運的一部分，怎么能算作弊呢？”
曲泠音竟無言以對，而林落塵打開鼠鼠指認的那個盒子。
里面赫然正是他放進去的那株年份最久的靈參！
他嘴角滿意地上揚，微微一笑道：“看來明天穩了！”
林落塵收起錦盒，想起剛剛顧輕寒所說，不由目光灼灼看著鼠鼠。
“鼠鼠，冷月霜也出自斷月妖峽？”
鼠鼠點了點頭，林落塵忐忑道：“她不會是我妹妹或者姐姐吧？”
鼠鼠果斷搖了搖頭，林落塵長舒一口氣，趕緊又問道：“她跟我沒什么血緣關系吧？”
鼠鼠還是搖頭，林落塵徹底放下心來。
“那她為什么會在那里？”
鼠鼠比手畫腳，吱吱叫個不停，林落塵神色凝重無比。
曲泠音好奇問道：“他說什么？”
林落塵神色凝重道：“聽不懂！”
曲泠音翻了翻白眼，聽不懂你裝什么呢？
林落塵笑了笑，看著自己的房間，聽著里面壓抑的哭聲，卻沒有回去。
他嘆息一聲，越想越煩躁，有些郁悶地灌了一口酒。
雖然他達到了自己的目的，真讓顧輕寒差點連褥褲都不剩。
但他卻沒有自己想象中快樂，反而有些索然無味。
說實話，林落塵一點也不想看到那樣的顧輕寒。
他寧愿她拔劍砍自己，也好過看到那樣無助又卑微的顧輕寒。
這讓林落塵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空氣上，憋屈得難受。
顧輕寒，你給我振作點，不然我沒有報復的快感啊！